第4节
最可气的是王丽一口一个“小妈”，叫的还特别热情。看她那热情样儿，又觉得那热情都是发自真心的，热情的让王妈妈都不好意思拒绝，可是这疙瘩却越积越大，弄的她心里很不舒服。 这个张素芹，真是她天生的克星，她们俩这辈子，是绝对没有握手言和的可能！ 没想到这个张素芹得寸进尺，等王语去乡下老家的时候，她居然让王语叫她大妈。 张素芹也不是没有理由，她们这乡下，如果自己的父亲以前结过婚，那么自己叫父亲的前妻，都是叫大妈或者大娘的多，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他们这儿一带的习惯性叫法。可是城里头出生的王妈妈，可从来没有听过这么荒唐的习俗：“不能叫，绝对不能叫！” 王丽一个人在那儿恶心她就够了，她的亲生儿子，可不能也跟着恶心她。 王语很会见风使舵，当着王妈妈的面，他提起张素芹，要么直呼其名，要么就是称“那个女人”，王妈妈这才宽慰了一些，可王语只要背着王妈妈，叫张素芹，都是叫大妈。 张素芹当然高兴坏了，王语肯这么叫她，就是对她身份的一种肯定，这让她曾经饱受创伤的心灵，多少也有了一丝慰藉。 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王语根本就不在乎这个，他觉得他叫张素芹“大妈”或者“那个女人”，都不会影响他跟他亲妈之间的感情，他把这当成一种社交礼仪，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他要维持人前的礼貌体面，只要不放心里，他就觉得一切随便。 所以他就对他妈说：“你放心，我是你儿子，还能跟那个女人站到一块去？” 王妈妈这才心满意足，叹了口气，说：“你在那儿老老实实呆着，等风声一过了，妈就去把你接回来。” 王语挂了电话，心里头隐隐有些不是滋味。他从屋里出来，正好碰见张素芹跟王东要回去。张素芹低头看见他的鞋子，说：“你鞋都湿了吧？” 王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皮鞋，刚才过去给王东开门，院子里的积水把他的鞋都浸湿了：“没事，等放晴了去集市上买双凉拖再换上。” “那你这几天穿什么？这样吧，王东有好几双拖鞋呢，我给你拿一双过来，先穿着。”张素芹说着，就打着伞慌慌张张地走了，王东跟在她后头，走两步还回头看一眼。 王语喊道：“要不我跟着过去吧，还没去过你们家呢。” 张素芹一愣，简直受宠若惊，高兴地直点头。 张素芹他们家其实只跟他大伯家隔了一堵墙，可是这些年回来这么多趟，王语还从来没有去过张素芹他们家。 一则这关系确实有些特殊，二则张素芹跟他爹，其实心里头也有疙瘩，不怎么说话的。张素芹跟王父之间，还没有跟他说的话多。王父要避嫌，除了为了尊重王妈妈的意思，也为了少惹闲话。张素芹也是个好胜的人，也怕招惹来不好听的，所以虽然只有一墙之隔，王语从来没有去过。 王语跑到王东的伞下头，笑着跟他一起往外走，王东说：“我们家里乱……没想到你会过去……” 王语以为这是客气话，笑了笑，也没吱声。 张素芹他们家的院子要比他大伯家的小一点，张素芹进了门，直接往王东住的屋里走，王语跟在后头，心想他得看看王东的拖鞋都是什么样儿的，得挑个自己喜欢的来穿。 谁知道王东一把拉住他，语气有些窘迫，笑着说：“我屋里真挺乱的，要不，我收拾收拾，再请你进去？” 王语有点无语，说：“你真客气。”他以为王东是跟他客气，可是这客气似乎有点过了头，真把他当成贵客看了。为了表示自己的亲民，王语边说边进了王东的屋子。 第12章 军人情结 王东的屋子特别整洁，什么都收拾的有条不紊的，被子方方正正，叠得跟豆腐块似的。屋子里陈设也特别简单，就是一张床一个张桌子一把椅子，窗口旁边有个衣柜。要说乱，也就墙角堆着一堆杂物，纸箱子装着，里头什么都有，书啦，cd啦，还有帽子和笔筒等等。 “这还叫乱？”王语回头看了王东一眼：“你军人强迫症吧。你没见过真乱的房间，我都是东西到处丢，最懒得整理。” “他屋子向来收拾的干净，有时候我进来想帮他整理整理，都无从下手，所以他这屋子，我从来没动过。”张素芹说着，就从床底下拿出几双拖鞋来。还好，拖鞋都是人字拖，没有那种老式的拖鞋，样式他也都很喜欢，不老土。 “东哥穿多大号的？”王语看着那几双拖鞋问。‘“43的。” 王语一听就往王东的脚上看，王东穿着军靴，非常帅气。 “太大了，我都穿40的。”王语说着往床上一坐，将皮鞋跟袜子扯了下来，顺手拿了一双凉拖过来试了试。 他的脚特别白，透着很健康的红，一看就是享福人的脚，不像乡下人，脚上会有厚厚的茧子。他穿上拖鞋试了试，果然，像是个小孩穿了大人的鞋子，大了很多。 “先凑合着穿两天吧，不然洗脚洗澡什么的不方便。”张素芹说着就站了起来：“你们兄弟俩先说着话，我去给你倒杯茶。” “不了不了，我这就回去了，您别麻烦。”王语慌着站起来，可是张素芹已经出去了，慌里慌张的，有些激动。 王语无奈，站起来朝屋子里看了一眼，打量着王东的房间，目光被一堵墙吸引住了：“你以前学习成绩这么好？” 南面的墙上，贴满了王东的奖状，从小学到大学，足有二十多张，有获了学科竞赛一等奖的，有获得三好学生的，还有获得优秀班干部的，凡是王语知道的奖状，王东都得了。 “好厉害。”王语说着，回头看了王东一眼，觉得王东在他心目当中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说实话，他对王东不了解，一直以为王东之所以选择当兵，是因为成绩不好的缘故，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那种人。 “你都上大学了，怎么又跑过去当兵了？”王语问着又叹息说：“其实我以前上初中的时候，梦想就是当兵，我觉得当兵的人特别帅，很酷。” 王东的嘴唇的动了动，唇角露出了一抹笑，终于还是沉默了。 六年前的春节，跟着王父一块回来探亲的王语才十七岁，人生最青春秀气的时候，那是他第二次跟着王父回大杨树村探亲。那时候王东正上大二，一家人在他们大伯家吃饭，说到考大学的事情，大伯问王语：“你打算报考哪所大学，有目标了么？” “我不想考大学，想高中毕业了去当兵，我觉得当兵特别酷，还能锻炼人。我要当军官！” 王语一腔宣誓似的热情惹得餐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王父说：“这孩子从小就有军人情结，碰见个穿绿军装迷彩服的都喜欢的不得了。” 他那时候真的对军装这东西很着迷，卧室里贴的都是飞机导弹，玩具都是各种枪支和坦克。他还买了一身迷彩服，穿上去整个人都显得很精神。可惜这些青少年时期的热情，他都不大记得了。 第13章 他们没你白 “你是大三的时候参的军么？”王语回头问：“我记得好像是，那年春节我跟我爸回来，没见着你，后来大伯告诉我，你去当兵了。” “比那早，大二过完那个暑假就去当兵了，参军第一年，春节没回来。” “真有魄力，说不上就不上了，要是我，就不行。”王语说着就笑了：“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听说刚当兵的时候可苦了，你也不后悔？”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王东笑了出来：“老话不是说么，吃得了苦中苦，才能成人上人。” “我当初其实也想参军，可是我妈不同意，老是给我灌输军队里的不好影响，结果等到我上高中的时候，就断了去当兵的念头。” “阿姨那是不舍得你去，怕你吃苦吧。” 王语就笑了，往床上一坐，半躺着靠着叠的方方正正的被子。张素芹端着两杯茶进来，王东接住了一杯，说：“我们自己倒就行，您歇着吧。” “家里也没什么好茶，这还是你上次回来的时候买的，一直没喝，我不爱喝这个。”张素芹说着，笑盈盈地把另一杯递给了王语。王语谢着接过来，喝了一口。 他品茶能力不错，王父喜欢喝茶，他跟着也喝过不少，多名贵的都喝过，觉得这茶还行，就是放的时间有点久了，跑了点味道。 “觉得这茶怎么样？” “不错，好茶！”王语喝两口就站了起来，笑着对张素芹说：“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以后再过来。” “才来就要走啊，再坐一会儿，你饿不饿，要不我去炒俩菜，你们兄弟俩再喝点？” “还喝呢，您别跟我提喝酒的事儿了……”王语笑着看向王东：“我喝醉了没丢人吧？” “没有，挺老实的，沾到床就睡了。” “我今儿喝的有点多，到现在还反胃，什么都吃不下，还是回去睡觉。”王语说着就弯腰去拾自己的鞋子，没想到王东抢先帮他拾了起来，他有点不好意思，说：“给我吧。” “没事，我送送你。” 王东说着，掂着他脱下来的皮鞋跟袜子就朝外头走，王语冲着张素芹笑了笑，就跟了出去。院子里的雨水一沾湿他的脚，竟然有点冷。那拖鞋太大了，他趿拉着，不跟脚。 “对了，你往年不都是春节的时候回来么，怎么今年这时候来了？” 王语一愣，嘴唇动了动：“就是想来乡下散散心，这儿安静，没什么认识的人……”他的脸上有点热，笑了一声，说：“这时候来，春节的时候就不来了，一样。” “我听小李说，你是因为……失恋了，才来这儿散心？” 王东扭头看向他，外头天黑，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王语笑了出来：“小李这么跟你说的？” “嗯。” “那他说是就是吧。”王语说完又轻声笑了出来，他掏出手机，打开了照明灯，雨珠落在那一束光里，看得出雨下的很急。王东说：“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我怎么没听说……不是去年春节的时候还说没有？” “我说过么？”王语很惊讶，扭头看了王东一眼：“那也可能，我刚谈的，没多久就分了。” “你不会是把人家都睡了，又不要人家了吧？”王东轻声笑了出来，可是王语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不对味儿。他觉得他跟王东，还没熟到可以谈性说爱的程度，他们其实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跟这样的人谈这样的话题，有点尴尬，没料到王东从前在他跟前这么冷漠的一个人，突然就跟他谈论起了这些。况且像他这样自诩桃花满地的男人，怎么肯在王东面前说自己其实还是个处男呢。 他就干咳了两声，嘻嘻笑了出来，拍了拍王东的肩膀，说：“这都什么社会了，睡了又怎么样，人家女的都不在乎，我还在乎个毛。” 王东却没有笑，也没再吱声。王语自己一个人尴尬地笑了两声，终于也沉默了下来。两个人沉默着往前走，王语觉得真是煎熬。于是他把王东手里的鞋子跟袜子抓过来，笑着说：“行了，就几步路，我跑着回去就行，你别送了。” “你才二十出头，怎么就学会乱来了，这样不好。”王东忽然说：“男人得有担当，负责任，历来有本事的男人，在情欲上都很克制。” 王语愣住了，晃着手机就朝王东的脸上照了照，结果看到王东的脸色，居然异常严肃。不光脸色严肃，他的语气，也很激动。 这个男人，性格真古怪！古怪到王语都想笑的地步了：“那照你这么说，东哥在这事儿上很克制了？” 王东一愣，脸色微微有些尴尬。 “嗯，东哥，你节制么？”王语继续挪揄他。 王东不吭声了，低着头往前走，王语在旁边笑着说：“你看看你，自己不克制让别人克制，东哥，做人可不能这样啊！说说说说，你睡过几个女的了？你……” “你够了啊！”王东一把捞住他的脖子，夹着他往前走。这还是王语第一回在王东面前受到这种“虐待”，不过他觉得很新鲜，嘿嘿笑着挣扎了一下，居然没能挣动分毫，我擦，这男人力气真大！粗壮的胳膊搂着他，显得颇为强势。 到了大门口，王东这才松开他，说：“你早点睡，咱明儿见。” 王语冲着王东的背影喊道：“东哥，你别害臊啊，跟我讲讲你的艳情史呗，”王东走的特别快，也不是快，是他腿长，一步能顶别人两步远，很快就消失在黑夜当中了，王语一个人站在门檐下，哈哈大笑起来。 他回到屋里，洗了洗脚，就爬到床上去了，脱了上衣正准备睡呢，外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惊得院子角落的那条狼狗叫了起来，王语一惊，以为警察找上门了呢，赶紧拉灭灯躲到了窗户后头，透过窗缝往外看，结果看见他大伯开了门，王东抱着个东西走了进来。 他这才吁了一口气，打开门走了出去，大声问：“什么东西？” “你这屋没电视，我就把我以前看的电视机抱过来了。反正我也不常在家，这电视一直在杂物间搁着，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还是你想的周到。”他大伯笑着对王语说：“我们乡下地方也没电脑，你看个电视，也能解解闷。” 王语就帮着王东把电视抬到了床头的桌子上，王东看了他一眼，说：“你怎么也不穿个衣裳。” 王语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看：“这不是刚脱了衣服准备睡了么，再说了，什么叫不穿衣服，下头不穿着裤衩的么？”他这裤衩还挺时尚，花花绿绿的，衬得他胸膛更显得白了，就是胸前那两点惹眼，红。 电视是抬过来了，可是屋里头缺个移动插排，他大伯就出去自己屋里找插座，王语往床上一坐，说：“电视机搬到我这儿来了，你看什么？” “我不怎么看这个，最多看个新闻联播。”王东停顿了一下，眼睛看向别处：“要不你把上衣穿上，光着你不冷？” “不冷，没事，我不怕看。”王语说着就乐了：“怎么，你们部队上不常有人光着膀子，这你也管？” “那不一样……他们，没你白。” 王语一愣，脸上腾地就烧起来了。 这话说的，弄的他竟然很尴尬。这什么意思嘛，怎么听着像诡异的调情？他虽然白，可肌肉还是有的，属于精壮的那一种，他烧着脸捞起床上的t恤套上，干咳了一声，说：“我这人懒，懒得运动，当然没你们肤色健康，我这是白斩鸡一条，不好看我知道。” “我没说不好看，我觉得挺好看的……”王东越说越局促，三十来岁的男人，看着竟然跟个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似的。气氛一时特别尴尬诡异，所幸他大伯及时过来了，手里拿着个插排，说：“试试这个能不能用。” 王东赶紧接过来去收拾插座，电视闪了一下亮了起来。王语用胳膊肘支撑着身体半躺在床上，嘴唇抿了抿，忍住心底的窘迫，眼睛盯着屏幕看。 “行了，”王东放下手里的遥控器：“那你慢慢看，我就先过去了。”他说着就朝外头走，他大伯跟了出去送他，顺便把门给掩上了，王语从床上坐起来，尴尬地蹭了蹭鼻子：“操！” 第14章 算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