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你就在这儿丢硬币?”我忍住笑道。 “真是没办法了,我觉得每首歌都很好,都适合我,但是真说确定哪一首又觉得心里没底,犹豫到现在,真是精神都要崩溃了。”女人无奈的道。 这就是患得患失的心理,人不怕没机会,就怕让你选择机会,这才是最难的事情。 “小师傅你们修庙的人天天在菩萨身边,身上都带有仙气,你帮我拿个主意吧?”她几乎是哀求道。 “大姐,这种事情问别人你能放心吗?”我道。 “信不着别人我还信不着你吗,你就说罢,还不白说,我给你……” 我拦住她的话道:“如果你自己确实拿不定主意,我给你介绍个人,他如果愿意帮你看肯定没问题。” “哦,那你快告诉大姐,这位高人在哪儿?” 当时娱乐圈还没现在这么浮躁,所以这人也算是最早一批求神拜佛的娱乐圈人了,但我也不知道宁陵生是否愿意见她,实现通报了一声,他也没拒绝答应了下来。 这个女人在当时远没有出名,连三线都算不上,见宁陵生时她表情神态简直恨不能给跪了,宁陵生也不含糊,首先让女人当他面分别将几首歌曲唱了一遍,接着又要了女明星的生辰八字,测算过之后宁陵生道:“你是甲寅、癸酉、甲子、甲子生人,生于甲子日甲子时,入子遥巳格,如果年月柱没有庚申辛酉,而有丑相合,有午相冲,五行缺火、土。” 一番话说的女人愕然,我听的也是莫名其妙,宁陵生继续道:“你的卦象如此,简单来说就是命主离乡别祖,自谋出路,方能兴旺。你老家距离你现在工作的城市有多远?” “大概两千多公里。”女人道。 宁陵生微微点头道:“这个距离对你事业上是有好处的。” “啊,大师,老家与生活城市的距离远近和事业兴旺还能有关系?”女人惊诧的问道。 “一个人的命理运道和很多方面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个照顾不到,结果就是天壤之别,所以我断定你在事业上会有好的发展,要说大富大贵不太可能,但成为一名当红的歌星还是有希望的,不过凡事皆有度,只要你别过分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肯定会有一个好的发展。” 女人笑的嘴都开了花,道:“如果大师能帮我挑一首最适合我唱的歌曲,我不会亏待您的。” 宁陵生对她连仔细看了一会儿道:“你五官中的保寿官和审辨官属于线条柔和,不突出的类型,命理五行又缺火,加之江南水乡长大的女子性格多温和,所以我建议你选一首节奏缓慢温婉,娓娓道来那种风格的作品,这才是最合适你的歌。” “大师,我觉得吧您说的这种风格叫甜歌,我们这行里唱甜歌的除了杨小姐没人红过,我倒是觉得这里面一首快歌如果由我一个女子来唱的话也算是个卖点了。” “你还是唱那首甜歌吧,我敢肯定,你唱了一定会红。”宁陵生言之凿凿道。 第26章 问仙宫 宁陵生是个绝不会夸大其词的人,他以这种口气说出来的事基本上可以断定为百分之一百了,见女子还在犹豫我道:“大姐,算命占卦这种事情你能信则有,不信也没有关系,你就按自己所想做就成了,无论成与不成至少没有遗憾。” 女人听我这么说叹了口气道:“谢谢两位对我的帮助,这件事我还是得仔细想想。”说罢她从坤包里取出了两张一百块钱分别递给我和宁陵生。 以当时的消费水平,一百块算是很高的报酬了,所以她也不小气,宁陵生看了钞票一眼微微笑道:“你有难事想到进庙,这是与佛有缘,我也没做什么,几句话而已,这钱就不用给了。” “大师,您别客气,如果我能有好成绩,肯定不会亏待您的。” 我道:“大姐,你也比客气了,我大哥说不要那绝不是客气,所以把钱收起来吧。” 女人犹豫片刻道:“那我就收起来了?” 宁陵生道:“我再送你一字,你虽然心有愿望,但是看面相寻常平淡,我建议你名字里加一个艳字,用来催旺运势。” “哦,我明白了,谢谢大师。”她若有所思的道。 女人走后我问宁陵生道:“宁哥,你点拨她的那句话说的一点余地不留啊,我看她的表演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 “世界上轮表演、轮唱功比她好的人怕有亿万,但是这些人里有几个是真正在演艺圈里讨生活的?人想要做出一番成就,实力占三成,运道占六成还有一成是贵人扶持,缺一不可。”宁陵生说罢道:“萍水相逢之人,既然走了也就没有必要再说了。” 几天之后隐身寺的工程正式结束。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当时社会上的有钱人远没有现在那么多,所以如果一次工程完结后手上没有新的工程开始,我们也会承接一些装修或是建筑的小活儿,因为我们这帮人是天天跟着宁陵生的,不是临时搭建的包工队,一大家人吃喝都要钱,所以赚些小钱是必须的。 宁陵生虽然从没见他和谁应酬过,但路子不少,反正他相接工程总是能接到,而且要账也从来不是问题,所以隐身寺修完之后我们又承接了绿觉城工商局的旧楼翻修工程,干了十几天后一个人找上了门,此人就是王天明的大哥,吴林。 吴林八十年代初进了当地牛奶公司上班,后来和人发生争执,将人打成轻伤,进牢里判了三年,出来后牛奶公司是回不去了,当时也没有什么私营企业,为了生存他只能摆地摊,最开始卖大裤衩,后来升级了,卖背心、外套之类的,稀里糊涂赚了一笔钱后觉得摆地摊不是长久之计,干脆租个门面卖服装吧,结果一下赚了大钱,后来又开过饭店,炒过股票,最后做了酒店业。 都说第一批有钱人都是劳改犯,这话到底靠不靠谱我不知道,但吴林确实是劳改犯。 这座庙修完之后没多久吴林又找上门来,宁陵生似乎是有点烦他,让我去和他谈事儿,两方见面后吴林是满脸的苦相,就像是破了产似的。 见面互相寒暄了几句,吴林叹了口气道:“兄弟,实不相瞒,我最近背运的很,几乎是拜遍了天下的大庙,香火钱不知出了多少,这次捐功德修了庙,也没有转运的迹象,所以我还想在捐一笔善款,修一场功德。” “没问题啊,您这次要修的庙在哪儿呢?” 他道:“准确的来说这次我要修的不是庙,而是一座道观,这个和你们接的活儿没有妨碍吧?” 这就是典型外行说的话,因为道观本来也是庙的一种形式,不过我也没心情给他普及宗教建筑知识,道:“当然可以,我们就是一群手艺人,能力范围的活儿都得做啊。” 吴林道:“好,这次谢仪无论修缮费用多少,我开三倍的价格。”说罢他取出一张照片,放在我面前道,就是这座道观。 照片是俯拍的,能看出具体布局,但细节处看的不清楚,但能看到道观处于一座大山深处,而山势尽头则是浩浩海洋。 “这是曾经非常著名的白云山问仙宫,六七十年代是它香火最为鼎盛的期,当时的住持法名海森,他老人家是真有本事,帮助了许多人,后来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吧,渐渐就没落了,后来海森法师离世,问仙宫就成了荒弃的道观,所以我想趁这个机会把道观修复一下。” “明白了。”海森法师的名号我也曾听说过,据说这是一位来华定居的马来西亚人,日军侵华时期保护了不少当地的老百姓,所以名望很高,但也有一种说法说他是中马混血,日军侵华他帮着干了不少坏事,只是这个人有蛊惑人心的魔力,所以他做的坏事都被人为的遗忘了。 而且据说道教的人并不承认海森是道门中人,这位在当地民间较有影响力的人物只能用“法师”这种偏巫神风格的称谓称呼,而不能被称之为“道长”。 没想到这次我们要修的居然是这样一位大人物曾经的道场,这件事真有点出乎意料。 见我答应,吴林开心的一拍巴掌笑道:“太好了,我这儿先付给你三十万的订金,等工期开始我们就做预算,到时候第一笔款项我会全款付清,等工程结束了,奖金和多余的尾款再一次性给付。” 条件是真不错,于是我回去和宁陵生说了情况。 宁陵生没有反对,这件事也就算是敲定了下来,之后我们将装修大楼的生意转包给别的工程队,随后开往临江市。 白云山位于临江市的大江之滨,有天然屏障的美誉,在非战时年代,这就是一处风景优美的自然景区,山中的布局做的十分合理,动物园、自然林区井然有序,每天都有大量游人涌入游山看水。 问仙宫的位置并不算偏,位于白云山的中段,沿着山路一直向前走,这座道观就在山道的右边,在庙门前的山路上长着两株巨大的香樟树,树枝上挂满了祈求心愿的纸条,树根下还有香灰和蜡烛油。 修道之人讲究“洞天福地”,就是说修建道观之地必须要有洞、要有幽静的山地,而这两点问仙宫都具备了。 进入山门后则是供奉护法神王的灵官殿、之后是供奉天官、地官、水官大帝的三官殿、再往里则是灵霄宝殿主供玉皇大帝、最后则是三清殿供奉着道教至高神元始、灵宝、道德三天尊。 在问仙宫转了一圈我发现整个道观其实保存的相当完整,几乎没有什么可修复的地儿,说白了找清洁公司来清扫一趟问题就都解决了,何必找我们呢? 为了避免我们“没事儿干”吴林制定了详细的“修复”指标,包括清洁、给神像镀金、添置一应道教器具,甚至他亲自跟来“督战”,足见对于这件事的重视度。 他下了血本,而我们拿钱自然也卖力气,不过相处了几天后我无意中发现了一幕较为惊悚的状况。 问仙宫里闹夜耗子,说也奇怪,牛根生的“驱鼠咒”在这儿不起作用,所以只能靠捕鼠笼抓耗子,那天晚上我和他在神像身后布置铁笼时就见神殿内清冷的月光下拉出一道斜长的人影,这人进来的悄无声息,透过神像缝隙我看到是吴林,深更半夜的他铁青着脸站在神殿中央,那表情看就不对,所以我也没有贸然出去和他打招呼,呆立片刻他走了出去,姿势很僵硬。 我和牛根生使了个眼色也跟了过去,只见他走到一株香樟树下,张嘴就吐,借着月光能清楚的看到他呕吐出来的不是饭食,而是暗红色的血液。 只见大股鲜血吐在香樟树表面后眨眼间就沁入了树体中,没有一滴流淌在泥地中。 第27章 异装癖 这可把我牛根生吓得够呛,而吴林吐完血后一张脸变得腊黄,就像金纸一般,嘴皮子则呈乌紫色,整个人就像瞬间瘦了一轮,眼眶都抠了进去,他站在树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就像刚刚跑了十公里。 我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吴林跑那么老远来修这座庙恐怕是“故地重游”而非“随机挑选”的。 因为吴林在满山大树中找到了这颗香樟树,而香樟树的树身居然能吸入他的血液,这种状况说明二者间是有联系的,用我们的行话来说叫“入神”。 我一位工友再修缮一座佛塔时就在佛塔最高处的宝阁被另一位工友砸烂了一只手,从这之后只要他进入佛塔宝阁,那只砸烂的右手就会有莫名的感觉,据他自己说总感觉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拉着他的手向前走,无论如何都不能挣脱,这种状况就叫“入神”。 可是像吴林这样抱着树吐血的情形我是听也没有听说过。 现场情形过于诡异,我知道自己搞不定,拉着牛根生悄悄回去了。 回到房间过了片刻就听屋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我们住的是斋房,老式的木头窗框刚刚糊上的新纸,于是我用沾着口水的手指点破了一个小洞,只见吴林气喘吁吁的双手叉腰站在天井里,腊黄、呆板的面色表情让他那张脸看起来有点像是人皮面具。 站立良久他并没有回去睡觉,而是开始挨个数斋房。 斋房就是道士休寝场所,四张木榻为一间,不算小的院落隔了有七间斋房,吴林用手指着屋门一间间的数,行动缓慢,表情认真,那模样既滑稽又诡异。 我看的是浑身冒冷气,也不敢“偷窥”了躺在木榻上恐惧的看着窗框。 片刻之后纸糊的窗框上倒映出了他的身影,接着我捅破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个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 我被吓得心脏猛一抖,赶紧闭上了眼睛,假装睡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我鼓起勇气睁开眼,吴林的眼珠子已经消失了,再凑上去看天井里已经没有人影。 说实话修庙这些年我也见过不少怪事,但这次绝对是被吓得最狠的一次,吴林这诡异的状态肯定是不正常的,之后我觉也睡不着了,一直监视着吴林的动静。 第二天一早我正打算和宁陵生说我昨晚看到的情况,吴林却一直和他商量事情,此时看吴林的状态完全正常,甚至他吐了那么多血,面色都已恢复如常。 按道理说一次吐这么多血他的身体肯定会出现不适应,可是从吴林的举手投足间根本看不出丝毫异状,难道昨天晚上他吐得不是血? 耽搁了一会儿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而吴林的行为也恢复正常,半夜我抓耗子时也没见他半夜出去吐血,不过他总是在催促我们快些完工,不断给我们加工钱,好像急着回去。 其实我们的工期不算慢,差不多大半个月的时间已近进入尾声,神像的法身都已焕然一新,无非就是入堂法器了,而吴林是从台湾著名“法师”手中购买了一应器具,可天算不如人算,过海关时却遇到了麻烦,因为这其中有刀剑之物,属于违禁品不能过关,吴林得知了消息急得暴跳如雷让那边人尽快交涉。 不过迟早是能过来的,我们倒也不担心,但意外就像进门从不打招呼的邻居,突然间就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那天中午我们围坐一圈吃饭,说笑间吴林起身夹菜,筷子刚刚碰到菜盆猛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一锅金黄色的鸡汤顿时变成了血红色。 因为这一情况出现的过于突然,足足有十几秒钟都没有人反应过来,再看吴林整个人面色红的犹如关公,他目瞪口呆的盯着喷满了自己鲜血的餐桌,僵立片刻后缓缓坐回板凳,随即就停止了呼吸。 我试探呼吸时碰到他的嘴唇,体温高的都烫手,我估计得有六七十度的体温,整个人体内怕是都熟了,赶紧打电话给警察、给医院,我们意识到这下麻烦大了。 由于这是在山上,所以救护人员二十多分钟后才到场,这时的吴林身体已经凉透僵硬了,经过例行手续的检查,医生宣布了吴林的死讯。 我们全部被带去警局接受调查,好在警察也都知道我们是来修缮庙宇的,所以对我们态度很友善。 接待我们的警官是一位分局的副局长。在聊案情时,一名警察走进屋子道:“窦局长,关于死者我们有很奇怪的发现,他身上穿的内衣全部是女性内衣,而且带来的换洗衣物也全是女性的。” 窦局长皱了皱眉问我道:“你知道死者有这种特殊癖好吗?” “我不知道,他是单独住一间屋子的。”没想到吴林穿的居然是女性内衣,我先是感到恶心,可是仔细一想他这一行为似乎不能简单的理解为心理变态,以他的身份如果真的是心里有问题,至少在外出这段时间肯定是要克制的,毕竟和这么多人混居在一起,万一被人撞见了,脸往哪儿搁?而且来的是道教圣地,他也不是不懂行的人,怎可能在这种地方有龌龊的行为。 所以他穿成这样恐怕是有特殊需求,我脑子忽然灵光一现道:“窦局长,吴林修的这座道观是海森法师的,这位法师曾经是个怎样的人?你是当地人有了解吗?” 窦局长道:“海森法师是很著名的道长,据说他有很强的法力,能替人求吉避凶,祈求好运,至于说是不是真有这些本领我不知道,但是求他的人很多,这个我是知道的,你问他做什么?” “您是说他能替人祈求好运?有这方面的事例吗?” “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他红的时候我还在上学,也求不到他什么,不过据说很多名人和做企业的人都找他求过命运,现在他是死了,不过他的儿子以海森公为名号,在最繁华的南陵路上开设了一家道馆,去他那里的人也不在少数。” 我点了点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海森公或许知道吴林的死因,我甚至甚至可以肯定吴林这次大张旗鼓修缮问仙宫就是为了给他看的,他在向对方示好,可是没等到回应他就完……死亡了。” 我越说越激动,觉得那一刻福尔摩斯降临在我身上了。 “哦,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呢?”窦局好奇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