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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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笳等不及要见阗资,从来只舍得坐地铁和公交的她冲上街头,拦了辆出租车。 胡笳一路对司机师傅说快快快,师傅便猛踩油门,黄油油的强生出租车差点扎进酒店门口,她推门下车,灵活地钻进慢吞吞的旋转门里,手直把门朝前拱,急匆匆走入大堂,等胡笳在亮丽的卡拉拉白云石地板上站定,看向头顶金漫漫的枝形吊灯,她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觉得自己来得太快太急,太上赶子,像是真的爱上他了。 胡笳在大堂磨蹭了会,方给阗资发微信。 阗资还在楼上陪宾客吃饭,看了微信,便找了个理由下来。 胡笳和阗资几天没见,心里有些别扭,又见他身上西装名贵熨贴,更觉得陌生。 阗资脸上都是柔软的情愫,他温柔问她:“肚子饿吧?我带你上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胡笳摇摇头,不说话,也不肯和阗资坐电梯上去,两人走入消防楼梯,四下无人,只顶上有盏射灯,胡笳比阗资站得高一层,搂着阗资,用手慢慢摸过他的眉眼轮廓。阗资是温和清隽的长相,他眉骨生得英挺,鸦黑的睫毛长而密,垂下时,脸上便有疏淡的阴翳,胡笳总觉得阗资是温润俊朗的少年,如今倒长得成熟了。阗资吻吻胡笳的手。 胡笳感慨说:“感觉你长大了哦。” 阗资淡笑着发问:“是长大了,还是变老了?” 胡笳贴在他怀里,笃定说:“当然是长大,你这么年轻,怎么会老?” 阗资轻轻揉了揉她的面颊,胡笳便贴着他掌心问:“你外公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阗资点头说,“都办好了,等吃完这顿饭就算是结束了,我待会让司机早点送外婆舅舅回去休息,他们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太辛苦。” 胡笳晃晃他,强调说:“你这几天也很辛苦,也要好好休息。” 阗资看进她清亮的瞳仁,轻声说:“好,你吃饭没有?我带你上去吃点东西。” 胡笳蹙眉,“不去,我又不认识你家里人,冒冒失失过去多尴尬,而且我最怕和长辈吃饭。” 阗资看她一会,抬眉问:“有好吃的也不肯去?” 胡笳哼哼,“有什么好吃的?你先说出来给我听听看啊。” 阗资和她比划说:“有黄焖佛跳墙,松叶蟹,鸽吞翅,还有手臂这么长的富贵虾。” 胡笳听了,心下一动,脸上露出馋色,阗资便半拉半抱地带她上去,临了,要出消防通道了,她瞥见大厅里的觥筹交错,又缩回楼梯间,不肯出去了,“不行不行,都是你家亲戚,我看了就尴尬。”胡笳这么说着,脸也红了,觉得她像是来见家长的。 她抬头对上阗资的眼神,发现他含笑看她,更羞愤。 “我知道了,你就是故意的。”她锤他。 胡笳扭股糖似的缠着阗资,不肯出去,也不肯放他走。 阗资便带她去了包间,要了几样菜,表情温柔地看胡笳吃过。胡笳用勺子挖了勺椰汁冰花官燕,要喂给阗资,他摇头笑笑,说自己吃饱了。胡笳耸耸肩,像吃冰淇凌那样慢吞吞抿过燕窝,想起什么似的问他说:“那你爸爸妈妈从国外回来没有?他们总要过来帮忙吧?” 阗资垂眼想了会,和胡笳说:“他们没办法过来。” 胡笳不自觉放轻声音:“为什么?” 安静的房间里,铂色灯光将阗资的表情照得细腻。 他半依赖地握着胡笳的手,沉思后说:“过几天我再告诉你,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胡笳看着阗资,她心里惴惴不安,有种水船下沉的预感,细细密密的气泡似蜂群般涌上来,四周渐暗,她不敢去看清海底的东西,也许是沉船,也许是怪兽,更也许是尸体。 胡笳不敢再去想,她靠过去抱了抱阗资。 阗仲麟觉得厅里闷热,拄了拐杖出来透风。 他不喜酒店里富丽香明的设施,沉重的手杖摁在地毯上,倒像是埋进柔软的珊瑚丛,手心便跟着酥麻无力,阗仲麟只好快步朝前走,抬眼时,他瞥见边上的包间半掩着低哑的黄铜门,屋内一对璧人相互倚靠着,再仔细一看,阗仲麟便认出了阗资和胡笳。 胡笳坐在阗资怀里,皱起鼻子,微仰着头和他说话,神情亲昵。 阗资耐心听着,低下眉头对她笑笑,胡笳勾着他接吻。 阗仲麟没想到阗资把恋爱谈到上海了。 他看阗资和女友搂抱着,两人吻得嘴角微翘,眼睛闭起,真像是吃了迷情药了。 阗仲麟真觉得阗资是个寡廉鲜耻的,外公才刚去世,他倒在这和人亲热,阗仲麟替阗资觉得羞臊,又不好走进去制止,只好不尴不尬地在露台站了会,悄然回了厅内。阗资赶在散宴前回来了,阗仲麟蹙眉,上下看了他两眼,沉声说:“你舅舅说你到年前都要住在上海?这是怎么回事?” 舅舅看阗仲麟面色不悦,打圆场说:“阗资是要在上海做游戏,对吧?正好陪陪我和外婆。” 阗仲麟心里疑惑更甚,正对着阗资发问说:“游戏?你做什么游戏?” 阗资只好说:“就是款小游戏,我想赶在年前上线。” 舅舅帮腔说:“做游戏交关好,有前景啊。” 阗仲麟看着阗资,觉得他彻底失了控。 宴散,阗育敏和祁振广回了甬城。 阗仲麟还要留在上海开会,这几日都住在酒店里,暂且先把阗资的事按下不表。 阗育敏和祁振广开车回甬城,两人同车,车内开着暖风,阗育敏凝着眉,像是能把暖空气冻成霜和雪,祁振广把暖气开大些,察言观色说:“老先生在ICU里躺了这么多年,现在走了也算是解脱,我看他们家里几个人伤心归伤心,但也不至于寻短,你就不要担心了。” 阗育敏听到寻短,侧头问他:“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祁振广想着阗培英,低声说:“没什么意思。” 车开上高速。 祁振广想了会说,“阗资也是可怜,没成年就碰到这么多事。” 阗育敏不响,祁振广想到池峰成葬礼的排场,又说:“他舅舅看样子是不打算结婚,池家的东西到最后都是他的,倒也算是有福气——”阗育敏皱眉打断他:“你喝酒了吗?” 祁振广诧异说:“你说什么?” 阗育敏冷笑:“一会可怜一会有福气,你要是没喝酒怎么满嘴不着调的话呢?” 祁振广收敛起表情,不再和阗育敏说话了,白色奔驰几近无声地在高速上行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