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
永福偷笑着奉了茶,忙识趣的退下了。赵长卿低声道,“过来喝茶。”怎么傻乎乎的,早知楚渝这样,她就该把衣裳藏到书房去。 楚渝正捧着盖头瞧,听赵长卿说话,楚渝手腕一旋,那绣了五色鸳鸯的盖头便飞出去,正落在赵长卿头上。赵长卿刚要揭了去,楚渝已跨步过去按住她的手,笑道,“我来我来。” 赵长卿气得打他手一下子,楚渝死都不松手,慢慢的将盖头揭起来,赵长卿一张脸羞成块大红布,楚渝直乐,笑道,“妹妹,你这脸比盖头还红呢。” 赵长卿颊似火烧,握拳嗔道,“快点放回去!”不知为什么,只要在楚渝面前,想抑制住挥拳揍人的冲动就好难。 楚渝忙笑着将盖头搁了回去,哄她道,“这有什么好羞的,早晚不还得有这一遭。” 赵长卿一盏茶递到楚渝唇边,楚渝见赵长卿如此殷勤张嘴便喝了一口,受用无比的笑道,“妹妹越发贤惠了。”多会伺候自家男人哪。 赵长卿面无表情,“喝茶堵嘴!” 楚渝噎了一下子,遂不再逗她,转而问,“你什么时候去给师父送重阳节的礼?”过了中秋便是重阳了。 “过几日等阿宁阿白休息的时候一起去呗。”那天也是楚渝休沐的日子。 楚渝最烦小尾巴电灯泡,不动声色的道,“这可不巧了,现在军中有事,恐怕休息不了,不如提早两天,咱们一道去。” “提早两天你也要在军中忙的啊?”赵长卿并不好糊弄。 楚渝道,“我早点回来就是了。” “哪里有下午去送重阳节礼的。 楚渝笑,“只要不是去瞧病人,上午下午没关系,别瞎讲究了,师父从来不在意这个,就是深更半夜去送也没事。” “什么深更半夜啊,又不是贼。”赵长卿笑,“那就是后天了。” “好。”楚渝道,“你吃过午饭就过去,我一会儿就到。” 赵长卿乖乖应了。 赵长卿是经常去欧阳青峰那里的,她现在虽然忙于绣嫁妆,每天也都是早起习武的,就是内功,也从不间断。 赵长卿将重阳礼送了去,欧阳青峰笑,“我还以为你得过两天休沐的日子与阿渝一道来呢。” 赵长卿微窘,道,“原本我也是打算休沐的日子过来,那会儿阿宁阿白学里也正好休息,带他们一起来给师父请安。楚哥哥说,他如今军中事忙,恐不得闲,我就提前过来了。” 欧阳青峰感叹,“长卿,你是咱们师门里脾气最好的了。”怎么事事都听那小子的?真是个傻丫头。 赵长卿笑,“楚哥哥做的是正事啊,我稍微迁就一下又没关系。”再说,她也喜欢跟楚渝在一处,总觉着时间过得快极了。 看人家小两口蜜里调油的模样,恐怕楚渝说煤球是黑的,赵长卿也得信了真。欧阳青峰便没再说别的,转而问起赵长卿的武功进度来。 楚渝来的时候,赵长卿正同欧阳青峰在小校场习武,楚渝一来就被欧阳青峰拉壮丁,给赵长卿喂招。 赵长卿其实只学了一套剑法一套掌法,远没有楚渝十八般武艺样样粗通的渊博。不过,她力道奇大,饶是楚渝也不敢与赵长卿碰硬碰正面交锋,于是,就看到楚渝上蹿下跳满场跑,赵长卿在后头追。 赵长卿打着无趣,说楚渝,“怎么跟个猴子一样?来,咱们好好的比试比试。” 楚渝过去拉着赵长卿的手笑,“我这不是怕伤了妹妹么。今天我带了大螃蟹来,重阳节正是持螯赏菊的日子,师父这里也有几盆不错的菊花。你不是说没吃过螃蟹么,正好尝尝。” 赵 长卿顿时来了兴致,笑,“我只在书上看到过螃蟹的画,丑了吧唧的。不过,书上有人说‘一手持蟹螯,一手持酒杯,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想来是很好吃 的。书上还说,螃蟹是横着走的,是不是,楚哥哥?”边城不论鱼虾都有点小贵,其实并不是没有螃蟹吃,只是多是从远处运来的,贵的了不得。反正赵家是从来都 舍不得买来吃的。就是上辈子,赵长卿也没吃过。 楚渝笑,“楚哥哥可从来不横着走。” 赵长卿笑如银铃,“咱们去瞧瞧吧,钳子去夹人吗?” 楚渝出现不过片刻时间,便将赵长卿自校场有说有笑的拐走了,欧阳青峰在秋风中萧瑟片刻,见自己已经被完全无视,便也识趣的抬脚走了。自此将楚渝定为影响赵长卿学武的最不安定因素之一。 赵长卿与楚渝手拉手的去看螃蟹,乍看之下,赵长卿道,“还真是丑啊,楚哥哥,怎么这么小啊?我看书上说,有的螃蟹脸盆那样大。” “你看的是什么书啊?” 赵长卿捏起个用草苇子捆着的螃蟹,一面瞧,一面道,“海外奇谈录,大凤朝的惜春大人写的书,好看极了。” 楚渝笑,“那种大螃蟹要海里才有,这是湖里产的蟹,已是大的了。” “我解开一个看看。”说着,就把草苇子松开了,那螃蟹呆呆的不动,楚渝拿个草棍一拨,才横着爬起来,赵长卿可算是看了稀罕,又问,“楚哥哥,这不是在水里养的东西吗?不用放在水里吗?”鱼不在水里,没片刻便死了。 “螃蟹不用,若是泡在水里,反会死。” 赵长卿问了好些事,及至晚上大家吃蟹时,赵长卿还特意同欧阳青峰说,“师父,今天的螃蟹都是楚哥哥亲自蒸的。” 欧阳青峰道,“不过是洗干净往蒸屉上一放,再调个料汁就是。” 赵长卿将温好的菊花酒给欧阳青峰斟了一盏,道,“那也很费工夫啊,是楚哥哥特意孝敬你的,师父。” 欧阳青峰笑,“此言差矣,他是特意弄来孝顺你的。” 赵长卿面儿上微红,欧阳青峰继续笑,“师父是沾了你的光啊,长卿。来,师父敬你一杯。” 赵长卿是个保守的人,尽管拜师好几年,犹有些消受不了欧阳青峰时不时的老不正经,倒是楚渝天生脸皮赛城墙,给自己和赵长卿满上酒,笑道,“我们一起敬师父一杯。没有师父,哪里有我和卿妹妹的今日呢。”又对赵长卿道,“你尝尝这菊花酒,是我新得的,难得的好酒。” 赵长卿端起杯子来一闻,点头道,“的确香醇,那也得少喝,一会儿你还得骑马呢。” 楚渝笑的见牙不见眼,“我知道,不多喝。” 两人唧咕起来没个完,险把欧阳青峰的牙都酸掉几颗,欧阳青峰忍无可忍,拍桌子道,“你们到底要不要敬师父喝酒!”不敬我就自己喝啦! 两人连忙敬了欧阳青峰一杯。 赵长卿两辈子第一次吃螃蟹,看到桌上三套银制的蟹八件都觉着稀罕。楚渝那叫一个有耐心,亲自告诉赵长卿怎么挑螃蟹,如何分公母,再亲自剔出蟹黄剥出蟹肉的照顾赵长卿。要欧阳青峰说,绝对比伺候他老娘更用心。 欧阳青峰时不时的抿一口小酒,只得视而不见了。 好在赵长卿还是很有孝心地,她亲自给欧阳青峰剔了一壳子蟹黄说,“师父,你也吃一点,别总是喝酒,对身子不好。” 欧阳青峰望着小美女珍珠一样的脸庞,心说:楚渝这小子也不算没有眼光了。 楚渝酸溜溜的瞅欧阳青峰一眼,说,“卿妹妹,我也要吃。”先时总把剔得歪七八扭的给他吃,刚把手艺练好,就去跟别人卖乖,这没心计的丫头。 赵长卿说,“你不是跟我说这东西吃多了不好么,你都吃四个了,咱们吃点热汤热饭吧。” “再吃一个。” 赵长卿不是与楚渝认识一天两天,心知楚渝那小气的毛病又犯了,只得再给他剥了一只蟹,捧给楚渝吃了。楚渝这才眉开眼笑,心满意足起来。 赵长卿又给楚渝斟满酒,楚渝笑眯眯的喝了。 一顿饭吃到月明星稀,欧阳青峰很正经的请求他们,“以后再有吃饭这事,千万别到师父这里来了,你们随便找地方吧。” 楚渝笑,“看师父说的,徒弟们这是孝顺你呢。” “你们快把我孝顺死了。”欧阳青峰感叹。 赵长卿咯咯直笑,看楚渝披上大氅,说,“怎么还穿小毛的氅衣,现在天儿多冷啊。” “没事,我不冷。” 赵长卿问欧阳青峰借衣裳,“师父,你有大毛的氅衣没,借楚哥哥穿一下吧。晚上风凉,我怕冻着他。” 欧阳青峰只好借出一件玄色貂皮裘,赵长卿说,“楚哥哥,把你身上那件脱了。” “不用不用。”楚渝装模作样的推拒。 “快点。”赵长卿催促着,看楚渝没个痛快劲,干脆直接拉过楚渝,给他去了身上的小毛氅衣,换上欧阳青峰这件大毛的,说,“外头冷的很,你又是骑马的,把这围领系紧了。”一面给楚渝把衣裳穿妥当,赵长卿又问,“师父,你有皮帽子没?” 欧阳青峰只好再借出一顶玄色貂皮帽,楚渝道,“我真不用戴帽子。” “老实给我戴上。”赵长卿把楚渝裹的严严实实,说,“现在在屋里觉着热,外头一吹风就知道了。手套带了没?” 这次不必赵长卿说,欧阳青峰便识趣的再借出一帽鹿皮手套。手套这东西,中原地区是少用的,但在边城,冬日寒风刺骨,人们是常用的。 欧阳青峰感叹,“以后,谁穷了你们也穷不了啊。给师父送个仨瓜俩枣的,转眼便又赚回这一身好衣裳去。” 赵长卿笑,“就是借楚哥哥穿一穿,等明日再叫楚哥哥还给师父。” 欧阳青峰笑,“你少寒碜我。”没听说过送出去的东西还有要回来的道理。 赵长卿笑,“那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又不是给外人。” 楚渝得意成一朵牡丹花:看他媳妇多会说话啊! ☆、第133章 楚渝在重阳节的时候着人给赵家送了一大篓子螃蟹,凌氏特意瞧了一回,道,“这可是个稀罕东西。”她听是听过,见也见过,这东西在南面儿不算稀奇,可千里迢迢运来边城,贵的令人咋舌,哪怕赵勇如今是代理千户,凌氏也舍不得买来吃。 凌氏悄悄同赵长卿念叨,“不知道要多少银子一个呢。” 赵长卿笑,“楚哥哥既然送了来,咱们只管吃就是。” 凌氏一笑,心说闺女就是命强,楚家非但门第好,就是楚渝本人,凌氏也挑不出半点不是来。尤其是对赵长卿,样样体贴。明明重阳礼已经送过了,还特意送来这么两大篓活蟹,非有心人,绝做不到。 赵长卿道,“螃蟹不好养住,吃太多也不好,咱们一家子也吃不完,不如往老祖宗和外祖父家分一分才好。” 凌氏又发愁,“你外祖母他们也不一定会吃呢。咱们边城不常见这个。” 赵长卿笑,“别人没吃过,外祖父肯定吃过的。我听外祖父说起过重阳节吃螃蟹的事呢,那会儿高外祖父还在。”高外祖父就是凌家那位进士出身的祖宗,据说是很不起的一个人,曾官至四品知府。 “没你不知道的。”凌氏笑,“再往房长五爷与族长家送一些才好。” “咱们先把东西分出来,趁着天还早让爹爹和阿宁各处送一送。”赵长宁已经十岁,赵勇常带他各处走动,偶有些譬如亲戚间送东西的小事,便叫赵长宁自己去。 因凌氏对凌二太太余怒未消,便没往凌二舅家送,倒是凌太爷疼孙子,家里有了难得的吃食,忙打发人叫凌腾来家一道吃。倒是凌大太太笑道,“正是大节下,要我说,请二叔二婶他们一道过来,咱们家也团团圆圆的吃一回重阳酒才好呢。” 凌老太太笑,“这主意好。” 凌太爷嘟囔一句,“好什么好?” 凌 老太太道,“只当是看着孩子了。”凌二太太再不好,生出凌腾来,就是凌家大功臣一个。就是凌大太太,如今年纪渐长,早不是当初凭一时意气打架分家的时候 了。随着女儿们出嫁,凌大太太也知道了凌腾的好处。何况,年纪大了,以往那些意气消磨尽,便不大在意凌二太太那些没用的争尖好强。故此,凌大太太方有此提 议。 凌家二房受邀一并来长房吃重阳酒,听凌大太太派来的婆子把事情说明白,凌二太太笑,“我知道了,你回去跟大嫂说,我们这就过去。”便将婆子打发走了。 凌二太太经前头被凌太爷与凌氏父女两个接连削了一回,如今可是老实多了,再不敢放什么酸话,同丈夫道,“说是妹妹给父亲送了好些螃蟹过去呢,妹妹没送咱家,你说是不是还在生咱们的气呢。” 凌二舅道,“莫多想。如今这时节螃蟹贵的很,寻常你哪年见妹妹家吃过了,兴许是楚家送去的,本就不多才只送了父亲那里。” “妹妹真是好福气。”凌二太太感叹一句,摊上个好女婿,什么都有的送。虽然知林皓亦是个出挑的,只是一想到林家现在的家境,凌二太太未免不足。给丈夫寻了件新做的衣衫,道,“大节下的,穿得齐整些。” 一家子收拾停当,便坐车去了长房。 凌二太太与公婆请安之后也没闲着,便同凌大太太一起安排起酒席来,总要摆两桌酒的,男席一桌,女席一桌。其间,妯娌两个又念叨起儿女经来,凌大太太说起凌二姐儿同许涣就很是担忧,道,“涣哥儿去了学里住着,隔十天回家一趟。” 凌二太太道,“学里住着也好,一意攻读功课,待过个一年半载的,总能奔个前程出来。” 凌大太太怅然道,“是啊。” 观凌大太太的神色,凌二太太低声道,“嫂子别担心,说句实在的,二姐儿年初伤了身子,说是在家坐了小月子,到底不好立时就要孩子的。二姐儿多调理一年,再说孩子的事不迟。”接着又好生劝了凌大太太一篇话。 凌大太太知凌二太太的好意,问,“二姐儿的日子定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