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一位护士拿着个笔记本夹问我话:“患者姓名?” 我牙齿在打颤:“斯定中。” “年龄?” “二十四。” “你是家属吗?” “我是他朋友。” “家属通知了吗?” “通知了,马上就来。” 这时从医院的里面又匆匆忙忙地跑出一大拨人,领头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穿白大褂中年男人。 护士台的值班护士立刻站了起来:“魏主任。” 男人大声地问:“刚送来的那个受伤的患者在哪里?” 护士指了指对面:“已经推进急救室。” 一行人又步履匆忙地走进急救室,我身旁的护士也跟着在看,这时跟在魏主任后面有一位年轻点的医生在喊:“小陶,别问了,赶紧的,来救人!” 我跟着跑了过去,被拦在了外面,我听到帘子里护士迅速撕开一次性针管塑料袋,然后是监护仪器推动的声音,有医生快速说:“静滴地塞米松20mg——” 然后是护士镇定的声音:“斯定中先生?斯定中先生?斯先生,你现在在市一医院,我们会照顾你,别害怕,令尊马上赶来——” 仪器开始在报警,护士在紧张地报血压。 ☆、第32章 三二 然后是医生镇定的声音:“斯定中先生?斯定中先生?斯先生,你现在在市一医院,我们会照顾你,别害怕,令尊马上赶来——” 仪器开始在报警,护士在紧张地报血压。 魏主任口头遗嘱下得有条不紊:“升压药,先止血,另一路补水,注意电解质平衡……” 抢救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护士互相配合的低声说话声,过了好一阵子,里面的仪器终于不再响起尖锐的报警声音,又过了一会儿,斯定中被推了出来,脸上覆盖着氧气面罩,身上挂着四袋点滴袋。 魏主任一边摘下听诊器,一边沉着地吩咐:“推进手术室,先做ct,打个电话给斯董,问问何时到医院。” 他转而又道:“打电话请胸外主任和神经外科主任会诊。” 他指了指身后的那个年轻医生:“骆医生,你留在这里等做术前谈话,让家属签字,我先进去洗手,让一号间手术室里器械护士铺床,请护士长过来,做手术准备,快!” 护士推着斯定中,他又带着一行人匆匆地往里边走去了。 骆医生留在了门诊楼。 这时又有病人被送进来,在大声地呻吟,刚从抢救室出来的护士又赶紧跑了过去。 骆医生坐到我的旁边,看了我一眼:“你是送他来那个小姑娘?” 我惊魂未定,只能惶恐不安地点了点头。 他打量了我一眼,正要继续说话,白大褂口袋里的电话却响起来,他接起来恭敬地道:“张副。” “是,魏主任今晚在住院部值班,已经赶到急诊。” “是,我们已经得到指示,尽全力抢救。” “风雨这么大,您不用来了。” “好的,好的,您开车当心点。” 骆医生挂了电话,起身走到护士台,回来递给我一条毛巾:“擦擦吧。” 我接过毛巾,整个人都还是恍惚的,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了声谢谢。 胡乱地在脸上擦了一把,手在脸上停了下来。 这时医院的走廊响起飞奔而进的仓促脚步声,我抬头望过去,看到斯成大步冲了进来。 他同一刻亦看到了我,脸上稍稍变色:“小豫儿——” 我眼泪刷地流下来。 他握住我的手,很快地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声音依然是镇定的,只有语速加快了:“别慌,没事,定中呢?” 我呜咽着说:“推进去了。” 他说:“你有没有受伤?” 我摇头。 骆医生过来问:“您好,是家属吗?” 斯成站起身来:“是,我是他大哥。” 这时走廊的入口处又有人进来了,斯定文扶着老爷子,斯爽拉着斯太太,四个人抖抖索索地快步走了进来。 老爷子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骆医生提醒先办紧要事情,他客气地请老爷子到一旁,斯成陪着他,在手术单上签了字。 斯爽看了我一眼,也是被吓了一跳:“小豫儿,你……” 我低头看了一眼,我全身湿透,一身泥污混着血水,一件裙子早已看不出原来颜色,还在湿嗒嗒地往下滴着脏水。 但我没有心思管这些,斯太太劈头就问我:“怎么回事?” 我头都不敢抬,嗫嚅着道:“我们走在路上,他被广告牌砸中……” 斯太太尖利地叫了一声:“三更半夜的,你们怎么会在外面!” 老爷子看了她一眼,沉着脸道:“好了,救人要紧!” 斯太太手发着抖,呜咽了一声:“我可怜的孩子……” 她抬手用手捂住了脸。 我浑身僵硬地坐在一旁,斯定文不断地在走廊里走来走去,老爷子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面色铁灰,斯爽在低声安慰斯太太。 斯成起身接了个电话,往外面走去,一会儿,他陪着一个微胖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约莫五十岁左右年轻,穿一件短袖白衬衫,他快步走了进来,立即殷勤地上前同老爷子握手:“斯董。” 老爷子看了一眼斯成,斯成点点头,他随即客气地道:“张院长。” 张院长又转而同斯定文握手:“斯副总。” 斯定文说:“张副,辛苦您。” 张院长说:“唐院长在外面开会,他已经得到了消息了,对于令公子受伤,我们深感遗憾,唐院特地打电话回来指示我,我立刻赶来调度,主刀的是脊椎外科的权威医师,魏主任正好今晚在住院部值班,刚才也参与了抢救,一助是由外科邹副主任担任,请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心尽力。” 老爷子郑重地说:“辛苦各位。” 张院长点着头说:“应该的应该的。” 这时有护士递给他病例夹,他随即客气地说:“我进去手术室看看。” 手术室外是漫长的等待。 我坐在角落里,头脑仍然是浑浑噩噩的,医院的手术室的中央冷气开得很低,手臂一阵一阵地泛起鸡皮疙瘩。 斯成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按了几下,斯爽手机跟着响了。 斯爽滑动屏幕看了一眼,然后起身悄悄拉住了我:“跟我来。” 斯爽拉着我找到了洗手间,站到镜子前,我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人失魂落魄,披头散发好像鬼一样。 斯爽替我擦干净了脸上的泥水,又擦干我身上的水迹,脱下她的外套披在了我身上:“接到电话,家里乱成一团,匆忙过来,没有带衣服呢,你先忍忍吧。” 我和斯爽从洗手间走出去。 回到手术室外的家属区,爸爸和姐姐站在走廊里。 爸爸见到我,走上来,不说话,直接迎头给了我一巴掌。 斯成倏地站了起来:“李叔!” 爸爸大声地对着我责骂:“让你你再给我贪玩!风大雨大的晚上还跑出去让定中出去找你?你多大的人了!你怎么这么任性!” 葭妍一把将我拉到了她的身后:“爸,这是意外,小豫儿同学有事找她,她也没想到定中会出去找她啊,更没想到会出事。” 爸爸扬手又要打:“你这做姐姐的也有责任!明知道她出去,也不喊她回来!我看你也一样欠管教,我连你一块打也没打错!” 葭妍抱着头躲。 斯爽过来帮忙劝。 巡夜的护士探头出来看了一眼:“手术室外不要喧哗。” 老爷子压了压烦躁的情绪,出言制止:“老李,好了,意外的事,怪不得小豫儿。” 只剩下我低着头,眼泪掉在鞋面上。 走廊外重新陷入了沉默。 爸爸和葭妍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大家无声地沉默,气氛压抑得可怕,只偶尔传来斯太太低声的啜泣。 手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后,手术室门口的灯光忽然闪了一下,一分钟之后,主刀医生从手术室推门出来。 众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我只觉得一颗心被吊到了嗓子眼上,气都喘不上来。 斯太太立刻迎了上去:“医生,怎么样?” 他穿着青色手术衣,抬手摘掉了口罩,魏主任说:“所幸没有大的内脏损伤,一助正在收口,手术基本成功,一会送进icu,生命体征暂时平稳。” 斯太太心急地问:“脱离危险了吗?” 魏主任答:“再观察二十四小时。” 斯太太嘴唇颤抖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老爷子走了上来:“魏主任,伤得怎么样?” 魏主任专业地答:“患者受高空重物砸伤,造成胸段椎体爆裂性伤害,造成两节脊髓损伤,所幸的是抢救及时,没有造成受累神经继发抽血变性坏死,但一般来说,在损伤平面以下的运动、感觉、反射及括约肌和植物神经功能会受到损害。” 老爷子脸上隐隐乌云密布:“那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