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没一会儿，三舅一家就来了。 三舅和三舅妈比闻采记忆中的年轻多了，尤其是三舅妈。闻采记得九年后的三舅妈头发花白，面容憔悴，要比现在苍老得多。 现在的三舅妈虽然也称不上漂亮，但是看着年轻多了，也精神多了，可惜就是这穿衣打扮的品味真心不敢恭维。她刚一进门，身上浓烈的廉价香水味就呛得闻采头晕脑胀。 “三舅好，三舅妈好。”闻采规规矩矩地跟他们问好，“罗罗哥怎么没来？” 三舅妈笑着说道：“你罗罗哥快高考了，在家复习功课呢。” 闻采笑了笑，心里却道，她的表哥苏罗向来心高气傲，估计知道了自己父母是来借钱的，所以碍于面子不愿来吧。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后，苏清就给他们每人倒了杯冰镇的柠檬红茶。 寒暄了几句后，就听三舅妈道：“苏清啊，看你的日子过得还挺滋润，我和你三哥就放心了。” “是啊，我现在挺不错的。”苏清笑道。 “那你没想过再找个啊？”三舅妈问。 苏清抿嘴光笑，一时间没说话。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三舅就呵斥自己媳妇道：“这事还用你操心？我们家清清是几个姐妹中长得最漂亮的，还怕找不着对象？” “我也没说找不着啊，”三舅妈瞪了一眼自己老公，“我就是觉得清清一个过挺委屈她的。” 苏清则道：“还行，不委屈。我这一年来一个人也过习惯了，暂时还不想找。” “但是到老了没个伴总归不好，”三舅妈劝说道，“一个人过多闷得慌啊。而且家里没个男人有些事总归不方便。” “再看看吧，不着急。”苏清微笑着淡淡道。 三舅妈喝了半杯茶，又聊了几句生活起居的琐事。 三舅忽然显得有点坐不住了，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然后清了清嗓子：“最近采采学习怎么样了？” 一直没插话的闻采见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就说道：“挺好的，还行。” “那就好，上次考试班里排第几啊？” 闻采语塞了一下：“呃，我们还没考试呢。” “采采这孩子绝对有出息，打小我就看出来了。”三舅妈夸赞道，“清清你以后就等着享福吧。女儿都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不像我们家那个倔小子，长大以后保准儿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混球一个。” “这你就放心吧，”苏清说，”罗罗学习那么好，又懂事得早，以后绝对能好好孝顺你们。” “孝顺啥呀，最近我们俩可为他操碎了心。”三舅叹息道。 苏清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呢？” “他最近学习成绩下滑，老师都打电话过来了。”三舅说，“老师说他在学校搞早恋，交了个女朋友。” “早恋啊？”苏清惊讶。 闻采假装自己很也吃惊，其实她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最近你也知道，你三哥刚刚失业下岗，家里欠了一屁股债，结果罗罗这孩子又不争气，不好好学习。”三舅妈长长地叹口气，“最近你三哥好几晚上都没睡好觉了，整晚整晚地抽烟。” “你又抽烟了？”苏清看向他三哥。 三舅“嗯”了一声。 “老抽烟不好。”苏清蹙眉说。 闻采知道她肯定是想起她前夫了。闻采的爸爸就特别喜欢抽烟，之前他们夫妻没少因为抽烟的事儿吵架。 “我这不是发愁嘛。”三舅叹口气，“家里现在欠了不少债没还呢，罗罗上大学还要花钱，我现在没了工作，全靠你嫂子卖化妆品赚的那点钱根本不够。” 果然开始讲到正题了。闻采心想。 “那真挺辛苦的。现在工作不好找吗？”苏清问。 “找不着啊。”三舅蹙眉道，“我没啥学历，光会开车。现在找司机都不要我这么大岁数的了。” 三舅妈则接话道：“我和你三哥就想着做点小生意，但是家里现在一分钱也拿不出来。” 来了来了。闻采心想。 “三舅，你们想做点什么小生意啊？”闻采插话问道。 “就是摆摆地摊什么的，小本生意。”三舅含糊地说。 “摆摊辛苦啊，不好赚钱。”苏清说。 三舅妈则说：“辛苦也没办法啊，赚钱嘛。我早就跟他说上班还不如自己在家……” 三舅咳嗽了一声。 三舅妈赶紧改口：“还不如自己创业来得自由，给别人打工一辈子也没个头。” 闻采有点坐不住了，真想现在就揭穿他们俩。 当初三舅夫妇向苏清借了一万块钱，嘴上说的是摆摊做生意，其实根本不然。 这对夫妻好吃懒做，根本受不了天天摆摊的辛苦。 三舅之所以失业根本就是因为他在上班期间喝酒，被发现之后就被开除了；三舅妈说是卖化妆品，其实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曾经把假冒伪劣的香水冒充散装大牌香水卖给亲朋好友。 之前夫妻两人手头还算宽裕的时候特别喜欢打麻将。闻采记得他们还曾经炫耀过自己靠打牌就能赚钱，还说打麻将来钱快，又不累，比上班轻松多了。最后夫妻两人终于染上了赌瘾，把钱都赔光了。 而他们根本没拿苏清借给他们的那些钱去做生意，而是买了几个麻将桌在家开起了赌场，还卖什么“六.合.彩”，最后被警察发现查封了，夫妻两人也因为涉嫌聚众赌博被抓了起来。 所以闻采明白，这钱是万万不能借给他们的，除非能确定他们真的是拿去做生意。 她知道苏清心软，如果三舅真提出来借钱，苏清百分之百拒绝不了。那毕竟是她的亲三哥，而苏清确实手头有点余钱，不借的话苏清肯定良心上过不去。 所以闻采现在只能先发制人，让这对极品夫妻说不出借钱的话来。 于是她说道：“时间不早了，妈，咱们吃饭吧。” “还真是，那咱们出去吃饭吧。”苏清说。 然后他们就下了楼，随便找了个干净的家常菜馆，坐下来点了几道菜。 “三舅等会还要开车吧？那就别点啤酒了。”闻采笑道。 三舅同意了。 很快菜就上来了。 两家人一边吃一边继续聊天。 吃着吃着，大概看餐桌气氛不错，三舅妈又开始把话题往借钱上面引。 “那你们打算卖点什么啊？”闻采问。 “可能……批发点女装卖吧。”三舅妈含糊地说。 “哦，那货源不好找吧。”闻采说，“从三好市场进货吗？” 三舅妈大概没想到闻采一个高中生竟然对这些感兴趣。她一时语塞，停顿了一下才说道：“嗯，是啊。” “那摆摊去那儿摆摊啊？现在城管管得挺严的，好多夜市都不让摆摊了。” 苏清也附和道：“是啊，现在摆摊不好做了。” “对了，妈，你不是有个在三好市场开店的大学同学吗？”闻采说，“要不你介绍介绍，让他给我舅舅舅妈打个折。” 苏清这才想起自己确实有个在三好市场搞服装批发的同学，但是她好久没跟那个同学联系过了，连她自己都快忘了。她便笑道：“采采竟然还记得这件事啊。” “嗯，我记忆力好。”闻采厚着脸皮自夸。 其实是因为后来这个搞服装批发的张叔叔跟苏清好过一阵，两人差点就领证了，但是最后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在一起。 “我手机里好像正好有张远的电话。”苏清说，“你等会儿，我找找。” 三舅妈迅速地跟三舅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表情都不太自然。 苏清一边翻手机通讯录一边嘀咕：“我记得有啊……怎么找不到呢？” “没事，慢慢找啊，不急。”三舅妈干巴巴地笑道。 “啊，找到了。”苏清说。 “现在就给张叔叔打个电话问问吧。”闻采建议道。 苏清同意了，但是三舅却说：“清清，先不用打了。先吃饭，吃饭。” “其实我们还没确定要不要卖女装呢。”三舅妈干笑，“我们打算先做做……那个市场调查，再决定。” “是可得好好调查。”闻采说，“我看电视上讲了，市场调查对于创业的人来说特别重要。” “嗯……是啊。”三舅迟疑地说。 三舅妈忽然站起来说要去厕所。三舅很快也站起来跟了上去。 两人回来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谁也不看谁，像是刚吵过一架似的。 “时间不早了，罗罗在家还没吃饭呢，我俩得回去了。”三舅妈说。 苏清热情道：“那把剩下的菜打包回去给罗罗吧。” 三舅妈也没客气，马上就叫服务员把菜都打包了。 买单的时候夫妻两人假装客气了一番，但是两人压根连钱包都没掏，最后当然还是苏清花的钱。 回家后，闻采忍不住对苏清说：“三舅这次来可能是要借钱的。” “嗯，是啊，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呢。但是他们最后也没提。”苏清叹气道。 “其实我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给三舅介绍个稳定的工作。”闻采建议道，“摆摊太辛苦了，而且还容易亏本。” 苏清也觉得闻采说得有道理，便表示会打听看看有没有适合她三哥的工作岗位。 看着时间也不早了，闻采回到自己房间开始写剩下的一半家庭作业：半张英语卷纸，五页的数学练习题和一篇作文。 她先把最难写的数学练习题写完了，然后就开始写作文。因为她最近背了不少《史记》，就在作文里信手拈来了几个史记里的故事，写完之后看起来还挺那么像回事的。 写完英语试卷后，时间竟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她上网搜索了一篇演讲稿，看了两眼就背了下来。她知道其实这演讲稿不用背的，照着念就行，可是她现在有了过目不忘的本事，不想背下来都不行。 练习了几遍有感情地诵读后，闻采看了眼时间，正好是晚上十一点。 因为早上起晚了，闻采现在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