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齐慕文一听笑了,原来这厮不是有心查账,是有心假大方去揩公中的油! 齐慕安看他笑了便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笑,你吃喝都在家当然不花钱,我们现在单过,可是哪儿哪儿都得花银子!” 这话算是彻底安了齐慕文的心,再也没心思管他记不记账了,可许老三到底还是心虚得很,捏着一把冷汗陪完了这出戏,吃午饭的时候便推说忽然有些头疼出不来作陪了。 晚上更热闹,本地的地方官周大人在府里设宴,为两位齐公子接风洗尘。 齐慕安本来不想去,反正他该干的都干了,现在就得看那许老三的胆子到底有多大,到底有多沉得住气了,可齐慕文被阮夫人拘得久了,一有机会在外头吃酒作乐便忍不住要去,因此便派九斤一趟又一趟地来请他,他被烦得不行,只好也跟着去了。 因只有简云琛一人在家,因此许老三便还是派了他小儿子过来陪他吃完饭。 那许三郎本来不愿意,只好别别扭扭的进去了,谁知道才走到门口就听见六福跟简云琛在说话呢。 “大爷说了,二爷可真有法子,教给他一手什么大大方方赏人的招,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账给查清了,等会去告诉了老爷,看那姓许的老狐狸还有什么话说。” 跟着是简云琛不冷不热的声音,“你们二爷一贯会做好人的,这样得罪人的事儿又教唆你们没脑子的大爷去干,回头那许老三吃了亏,还得记恨咱们。” 许三郎听到这儿哪里还沉得住气,立马放轻了步子往回退去,确信里头无人察觉后方匆匆回家找他老爹去了。 这里六福仰慕地看着自家少君,会武艺的人就是厉害啊!老远就能听出有人来了,是谁来了,要不这出好戏还真不好演。 说早了吧那小娘炮听不见,说迟了吧那小娘炮都已经走进来了! 第65章 许三郎到了家里把在简云琛窗户底下听到的话给他爹许老三这么一学,几乎没把许老三给气得七窍生烟。 好你个齐二爷,几年来油水你捞了大头,遇上事儿了就想拿我来顶包,天底下哪儿来这么便宜的事儿? 好,既然你做了初一,那可别怪我做十五了! 当即便把他另外两个儿子也叫了来,因三郎还小,他从不曾让他参与这些勾当,如今一时半会儿也与他说不清楚,于是便把他先支了出去,让他出去照应着叫人套车,送他的两位嫂嫂回娘家去住几天,随着她们回去的还有不少许老三这些年昧下的钱银。 许老三自己跟大郎、二郎两个儿子忙着从床底下的暗格里翻出这几年跟京里的来往明细,有些是齐慕文真正盖过私章上去的,有些却是他有意趁着账多夹混在里头的白纸,哄得齐慕文一时不留神也都盖了章,回来他再把具体的收受明细再列上去。 包括去年谎报饥荒的那笔亏空和齐老爷拨下来的款子,他这里白纸黑字的记录就是全都上交到二爷手里去了。 天下太平的时候这些东西不用见光,防的就是这种有人想拿自己垫背的时候。 这些不但能把自己给摘除干净,还能结结实实地倒打一耙。 这事儿闹出来之后就算自己不是主犯,齐家顾忌自己的儿子,不可能把他这个从犯送去衙门里吃官非,可毕竟不会再信任他了,派人到家里来搜来抢要他把他吞下去的钱都吐出来也是有的,他也不敢全藏了,总要交出来一些,大儿子还有几间祖产,二儿子有岳家靠山,只可怜三儿子,是自己最最疼爱最最娇惯的一个,偏偏还尚无着落。 本来还打量齐慕文对他有意,跟自己又是一气,若是给了齐慕文也是好了,没想到那小子这样没良心。 看来这个念头是动不得了,少不得还是先将小儿子带在身边,等将来这风头过去,他再拿出偷藏的家财来重整元气,到时候再给他打算打算吧。 谁知他这三个儿子里老大老二都是大大咧咧的,唯独这三郎比女儿家还要心思细腻。 如今他亲耳听见齐慕文要害他爹,又不知道自己的爹其实也并不清白,只以为自己家这完全是无辜受害比窦娥还冤呢,心头那股被齐慕文感情上和道义上双重欺骗了的滋味儿着实不好受,因见他父兄个个脸色凝重忙忙碌碌的,也不好当着他们的面儿发作,只好强忍着,等送走了嫂嫂们,方一个人走到庄子里寻了个僻静处哭了起来。 好死不死这时候中途借着喝多了先遁的齐慕安也回来了,走的也是小路,几乎就跟他两个人撞了个满怀。 齐慕安看他哭得这样伤心,想必是自己跟简云琛合计过的话已经都成功叫他听见了,想想他老爹虽然可恶,可这不谙世事的少年毕竟没什么大错,等这事揭发出来,他要再想过回从前那种风光日子那是不能够了,因此便少有地有耐心地停下了步子。 “三公子这是怎么了?夜深了别在外头瞎逛,还是回家去吧。” 许三郎回想先前偷听到的对话,心说你们侯府里压根就没一个好人,兄弟两个一唱一和到我们家来陷害我爹,全都是该死的坏东西! 他并不知道他爹还留有后招,只以为这一回他的家是散定了,兄弟几个的将来也全完了,老父头发都白了搞不好还要蹲监牢,因此只想着要想办法让齐家人也不得好过,心魔既生再难回转,便朝齐慕安冷冷一笑扭头就跑了开去。 齐慕安看着他的背影出了一回神,想想如今这般锦衣玉食的日子本来就是许老三从齐家偷来的,自己揭发了他们叫他们失去本来就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倒并没对不起他。 第二天果然许老三和许三郎都没有露面,只有许二郎出来招呼他们,并带着他们把余下的两个庄子也逛了逛。 那许大郎想必是那晚挨了简云琛那一脚是再也不敢出来冒头了。 好在齐慕安不知道这里头的具体花样,要不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那小子的一双狼爪子给齐齐地剁了。 齐慕安估摸着那父子俩这会儿已经朝着京城的方向奔出去不知道多少里路了,自然也没了做戏唬人的兴致,神马打赏的那套也不玩儿了,安安分分随他二弟跟许家人的安排,就这么太太平平地又打发了几天。 倒是齐慕文对许老三这忽然“一病不起”的状态颇为不放心,忍耐了两天还是忍不住亲自上他们家找他去了。 谁知道竟还是扑了个空,用许大郎的话说,他爹这是多少年留下的老毛病了,只有邻县的一位老大夫能治,因此便由三郎陪着上他那儿求医去了。 这齐慕文心里正是惦记许三郎的时候,毕竟这正打得火热眼看就要得手的时候,就如同那到嘴的肥肉,怎么舍得就这么放过了不吞下去,因此有心等着他回来亲热亲热再走,便一再鼓动齐慕安多留几天。 齐慕安当然比他更不急着走,他巴不得留在这儿等着许老三那老狐狸到了京城再到了齐家去把齐慕文给告发了,这狗咬狗满嘴毛什么的他在电视剧里头可是看多了,可如今这是真枪实弹啊!怎么能不叫人为之振奋呢! 于是不但异常老实地答应了齐慕文的请求,还特知心大哥哥地劝导他,“你看看你,那许三郎不过就是长得俊俏点,值得你这样失魂落魄?爹一心给你求一门家世雄厚的名门淑女,他是不会同意你屋里再放人的,你看谢白,都明公正道抬进来了还不是给弄走了。” 齐慕文心里暗骂,好家伙,你这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你这不是有老婆热乎乎地抱着,还马上就要有儿子了!我有什么? 尤其是叫他亲妈阮氏那一折腾,如今差不多的人家谁还敢把女儿说给他?他有时候细想,估计在京里娶是没戏了,要不到地方上说一户小官小宦家的女儿,凭他齐二爷三个字还是配得起的。 不过这样出身背景的女子,敢管他身边有几个人么? 也不知道老天是真的偏爱他,还是偏爱作弄他,他心里这么想着吧,还真有门小官宦的亲事惦记上了他。 那便是前几天晚上请他兄弟两个过去饮酒结交的本地知府周大人。 他膝下有一幼女,因当初生她的那晚他与夫人二人均梦见有一轮璀璨夺目的圆月落入家中,顿时令得满室生辉,便都觉得这是大吉之兆,此女将来并非凡俗之人,便取名新月,从小比别人家的女儿都要娇惯。 这新月也确实不俗,尤其是模样,出脱得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儿没得两样。 眼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这周大人夫妇心里着急啊!这样一个七仙女儿一样的闺女,方圆百里谁家能配得上她啊? 可巧京里来了这两位翩翩贵公子,可巧这二公子少年得意尚未定亲,要是原来他们也不敢高攀,但可巧这二公子的亲娘被圣上亲自下旨贬为侧室,那岂不就连带着他也由嫡变庶了么? 这周大人在官场里打滚了这些年,在这门户上头是看得很清楚的,侯爷家的庶公子对于他们家来说仍算高攀,但却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了,凡事只需有些手段。 于是没几天便再度派人过来下了帖子,说是县里一处鼎鼎有名的景观碧海莲池如今荷花盛开,邀约二位公子赏花去呢。 齐慕文在庄子上待得百无聊赖自然愿意,齐慕安是无所谓,不过简云琛成天在家是待够了,便打算带他散散心去,因此两个人都答应了。 本来挺寻常的一件事,你说中央下来的官二代,地方官殷勤点儿巴结点儿那不是搁哪儿哪儿都一样嘛! 可到了招待他们的豪华游艇,哦不,画舫上吧,齐慕安很快就觉察出不对劲来。 里头那层层叠叠的落地薄纱层层珠帘,那珠帘后头隐约可见一少女端坐抚琴,身边四名袅娜女子随乐起舞,这些都不算什么,古代人没电视没ktv,看看歌舞再正常不过了。 真正离奇的是,当众人或真心或客套地大赞琴音飘渺有如仙乐飘飘之时,那周大人居然难掩自得笑道:“两位爷谬赞了,小女实在当不起,当不起。” 那里头弹琴的是他的女儿? 哪个当爹的脑子被驴踢了,让女儿出来弹琴娱乐陌生男人? 他这里还没震惊完呢,那帘子动了,果然从里头婷婷袅袅地走出一名紫衣少女,虽然有轻纱覆面,但看那眼神,那身段,已经足以看出来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了。 简云琛唇角微微一弯,“看来你二弟的好事近了。” 齐慕安在桌子底下捉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表示他也是这么想,这意图实在太明显了啊,看来魏国公府的招牌虽然在京城已经有点儿灰蒙蒙了,拿到地方上来还是亮擦擦的嘛! 这不就有人冲着他们家这样卖命地推销女儿呢! 不过他们家并没有长辈在这里,他们就算有意,难道能跟他们弟兄两个年轻小伙子提? 齐慕安心里其实还是挺纳闷的,这个年代跟他所认知的古代基本相似,又有那么一点不同,比方说贵族女子在有妈妈有仆众的陪同下也是可以出门逛逛玩玩儿的,并不像古装剧里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但父母之命还是一样的,因此周大人如果脑子不是让粥给糊了,应该很清楚儿女婚事必须还是得等京里的魏国公来做主。 他这里一厢情愿地撮合完全不靠谱啊!只会把他女儿好好一个知府千金弄得不伦不类不三不四。 不过他还是远远低估了这个时代的人为达目的而豁出去的勇气了。 赏花时本来就是三三两两在湖心游廊上随意逛逛,齐慕安自然是牢牢扶着简云琛的胳膊,而齐慕文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周大人带到另一边去看一朵神马花中之霸了,再四下寻找那周小姐呢,果然正由三四个仆妇簇拥着也往他们那个方向去呢。 接下来的事儿就略狗血了。 也不知道是那栏杆年久失修,还是怎么了,总之就是周小姐不慎落水了,众人骚乱之下把站在她身边的齐慕文也给挤了下去。 齐慕文是会水的,要他好端端冒风险跳下水去救一个刚认识的女子他不肯,可这被人挤落水中别无选择啊,只好自救的同时也搂了周小姐一把。 这下好了,人家冰清玉洁一姑娘家,叫你就这么人贴人肉贴肉的抱了去,身上一层纱衣湿漉漉的,也都让你看光了,你家还能有什么话说? 看来在为女儿找个好女婿这件事上,周大人简直跟《傲慢与偏见》里头的班内特太太有着高度相似的真知灼见啊,你看吧人家让女儿步行淋雨躺到男方家里感冒去,他让女儿掉水里逼着男人把她抱了看了最后不得不娶了。 不过面对周老爷灼热的眼神,齐慕安还是忍着笑以兄长之名出面了,大意么就是我们家是不会赖账的,你老人家就放心吧。等我们回去禀明了父母,就会派人再来。 这个人自然就是媒人的意思了。 周大人也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自不会强行要送女儿随同入京,这样只会自贬身份让女儿叫人看不起。 横竖此处本是当地名胜,别说来来往往游客众多,就是在场的乡绅名流也不少,所谓众目睽睽之下,他倒不怕堂堂魏国公府会赖账。 第66章 亲事被这么糊里糊涂的定下来,齐慕文也没了再等许三郎的心了,只想速速回京去将此事给他父亲说了,看看到底预备怎么办才好。 就他自己的想法倒并不十分排斥娶那周小姐为妻,毕竟他总是要成亲的,他虽然喜欢男人,可男人毕竟不如女人嘛!看看老大娶了那姓简的,内务事一样不理,还好这是分家单过了,要是没分家,他一个糙男人能管得了什么? 再说那周小姐生得肤白貌美珠圆玉润的,昨儿摸了几把虽说不是有意的,那弹性细腻的手感却是真真儿的,就是再会保养打扮的小倌儿也是比不上。 当初谢白可不也最爱调个香脂香膏的调理肌肤么,可比起妙龄少女来那毕竟还是差了一层。 又说男人比女人难怀孩子,生的时候也容易出岔子,那简云琛才过门就有了算是他走运,自己可不想冒那娶个男妻却长久不得嫡子的风险。 因此刚开始还有点儿为这并非自己心甘情愿求来的婚事不大乐意呢,可细想之下心里的气又顺畅了许多。 当然他也没忘了此行的目的,自然弄了两本账目明显对不上的账本回来,预备到他爹面前把许老三给卖了表表功,不过这些也都是些皮毛,老爷子至多骂许老三几句粗心不会办事而已,既不会动他的位置,更不会动自己的根基。 然而他哪里知道这时候远在京城的魏国公府里已经几乎要翻天了。 齐老爷看了许老三呈上来的一叠叠堆积如山的罪状,气得差点儿没中了风,跟着就躺在床上好几天下不来床。 这可是他最钟爱最偏心的一个儿子啊! 通州片儿肥,他把它交给他自然就有给他捞好处的意思,只要不出什么大错,账目上有一点半点抹不平的,他不会太放在心上,可这数目、这年头! 臭小子何止是捞好处,这是要抽他这个老头子的筋,喝他这个老头子的血啊! 枉他一门心思十几年来精心栽培铺路,竟栽培出这种贪私忘本的畜生来! 想想又是一口老血喷在胸前。 嘉和郡主衣不解带地在床前守着,因齐老爷并未顾得上提怎么处置那许老三,因此只得命人先将那父子俩真外头客房里拘着暂时不叫他们回去,不过自然也不会饿着他们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