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然而关萧山不再理她，将门一关，出门去了。 —— 虽然林素云早就猜到，关萧山会来找她，但是事情真的发生，心中难免还是有几分忐忑与紧张。 距离上次两人见面，已经过去四年。那时候林嫣然在上大学，林素云一个离异的女人，负担着女儿高昂的学费，可想而知有多困难。然而，多年来独自抚养女儿的林素云，性格早已被磨得坚韧，面对关萧山第三次提出认回女儿的要求，当时她依然满脸坚决地拒绝。 不过，她也知道，这次的关萧山不会像以前那么好打发了。毕竟，认回亲孙女是关老太的嘱咐，而关萧山是个孝子，老太太的心愿，他一定会想办法去达成。 林素云跟在雷健身后，一路朝着医院的小花园走，小花园里人少，远远的，林素云就看到了西装笔直的关萧山。 四年没见，这个男人的身姿还是那么挺拔，英俊的五官甚至一如当年，只是眉宇深沉，有着岁月沉淀后的成熟与威严。 关萧山视线落在林素云苍白的脸庞上数秒，方才开口，“我之前让秘书转达的事情，你想的怎么样了？” 林素云看着他，淡淡回答：“我不同意。” “为什么？”听她依然拒绝，关萧山挑起眉，露出不悦的神色。 “当年你狠心抛下我们母子，今天又何必要与嫣然相认？如今你的身份地位，早已今非昔比，实在不宜将嫣然公之于众，暂且不说你的家庭容不容得下嫣然，就是嫣然自己，也未必会答应！” 关萧山心头升起几分怒火，“怎么说我都是她的父亲，她至于这样仇恨我吗？” “父亲？”林素云冷冷一笑，不客气地质问道：“这二十年来，你尽过一天当父亲的责任吗？当我们母女需要你的时候，你人在哪？！” 忆起从前种种，激动的林素云攥紧了手，浑身忍不住轻抖，“当年是我瞎了眼，居然嫁给了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你背着我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偷情，那个女人甚至在我之前怀孕。而我却像个傻瓜一样，被你瞒着，骗着！后来事情暴露，我想要离婚，你却求着我原谅，我本恨你入骨，但为了嫣然还是答应给你一次机会。可结果你呢！为了你所谓的前途，为了升官，你还是狠心抛下了我们，娶了沈娟，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要回女儿？！” “嫣然姓林，不姓关！只有沈娟生的那个，才是你的女儿！我现在只请求你一件事，不要再来打扰我们母女，这样我对你感激不尽！” 关萧山怎能明白林素云心中的恨，这个坐惯了云端的男人，更容不得被人这般顶撞，“我本以为你是个识大体的女人，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就算你恨我，但你想想妈，她老人家对你怎样？如今她病情越来越严重，认回嫣然是她唯一的心愿，你忍心让她在生命最后留有遗憾？” 想起关老夫人，林素云有片刻的沉默，老夫人确实对她很好，当初关萧山做出那样的混账事，老夫人没少训斥发怒，骂自己的儿子无情，骂沈娟是个狐狸精，只是关萧山铁了心肠，死不悔改，最终老夫人也没有办法。 闭上眼睛，一番心理交战后，林素云狠了狠心，说：“老太太对我是好，我也一直念着她的情。只是我与她没有缘分，早在二十几年前，我就已经不是她的儿媳妇。只能请你转告，就说我不想嫣然被牵扯进那些复杂的纷争里，希望老太太能够理解。” “素云，你为什么这样倔，当年如果你愿意接收我的建议，你何需这样苦的生活？我又怎会亏待你们母女俩？！” 关萧山看着林素云，暗沉的眼眸里，情绪开始变得复杂。 闻言，林素云笑了，笑得有几分凄然，带着深深的嘲讽，“那你觉得我怎样做才是对的？接受你的建议，离婚后依然在外面维持与你的家庭，从妻子变成情人？”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愤怒，林素云抖着声音大吼道：“关萧山，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无耻！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自私最自以为是的人，永远都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林素云不知道，这样的话，为何他说出来这样理直气壮，难道他都不会觉得歉疚，觉得好笑吗？ 也是，一直自命不凡的他，又怎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 “呵，不顺从你就是性子倔！不堪忍受你的折磨，你的背叛，下决心与你一刀两断就是不识好歹，就活该艰辛隐忍熬到今天？！你如何不亏待我们？在外面当你见不得光的情人，几个月光顾一次，偷偷摸摸避人耳目就是不亏待？！”林素云一步步走向关萧山，眼睛里几乎都要喷出火来，“关萧山，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素云，你冷静一点！”林素云一逼到面前，关萧山便攥住了她的手腕，幽邃的黑眸里，此刻倒影着她愤怒的神情。一直以来，她都是隐忍的，淡漠的，就连当年离婚，在民政局换上绿色的本本，她也是满脸漠然转身就走。二十年老，她第一次对着他如此彻底地宣泄着情绪，那凛冽的目光，仿佛恨不得一刀杀了他！ 看到如此恨他的她，不知为何，他觉得难受。 “冷静，你要我如何冷静？！如果可以，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你，因为每见你一次，就让我多回忆一次，每回忆一次，都能让我想起当年遭受了怎样的耻辱！就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做父亲，不配让嫣然喊你爸爸！你想认回女儿是吗？告诉你，休想！” 关萧山心下烦躁异常，攥紧了林素云的手臂，怒道：“那你自认为是个好母亲吗？你教育好了女儿吗？如果你自认有尽到母亲的责任，那为什么嫣然的视频会被传到网上，做出这种不光彩的事，我尚且不怕以后被人议论，你反倒还拦着我，质问我！” 林素云闻言一怔，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视频，什么视频？” 关萧山冷哼，“这件事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就你这个母亲不知情，你不觉得很可笑？”冷眼看着林素云瞬间更为苍白的脸，关萧山神情严肃地说：“如果你管教不好女儿，那我不介意代劳！” 关萧山说完，松开林素云的手，转身漠然离去，背影说不出的强势冷酷。 —— 林嫣然做好了早餐一早赶到医院，却不见林素云在病房，不由问云姐，“我妈去哪了？” 云姐说：“刚才你妈说在病房里闷得慌，想下去透透气，估计是到下面的花园里散步去了。” 林嫣然闻言轻轻一笑，“早上空气清新，去散散步也好。” 刚把保温桶放下，护士就来通知说林素云一会要做检查。云姐打算下去找找，林嫣然笑着说：“云姐你守了一晚上，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下去找就行！” 早上做检查的人多，林嫣然担心再晚要排很长时间的队，着急下脚步也不由跟着加快，走廊转角处，此时一年轻女子正搀着一位老太太走来，林嫣然不小心撞了上去。 “对不起！”林嫣然赶忙道歉。 年轻女孩打扮时尚靓丽，衣着名贵，一看就知道家世不错，此时不依不饶地看着林嫣然，“唉，你怎么回事啊，会不会看路的吗？还好是撞着我，要是撞着老太太怎么办！？” 旁边的老太太虽然穿一身病号服，却难掩其雍容端庄的气质，身上气场压人，不过她看林嫣然的眼神温和而又随意，显然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奶奶，刚才没撞着你吧！要不要去检查检查？”年轻女子转向老太太后又是一番讨好的笑，变脸之快叫人称奇！ 年轻女子傲慢不可一世，能让这她如此讨好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因为年轻女子太过嚣张，林嫣然懒得理会，而是转眼看向老太太，关心地询问，“老太太，您没事吧？刚才我并非有意，还请见谅！” 老太太笑着回答：“我没事。” 年轻女子没好气地说：“幸亏没事，要有事，你担待得起吗？” “好了，惠汐，既然我没事，就不要再为难人家了。” “是！”被唤作惠汐的年轻女子有些悻然，只得息事宁人。 林嫣然暗暗庆幸，幸亏老太太和善，适时出言制止，否则年轻女子一定会没完没了！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就在林嫣然打算往楼下走去时，后方突然传来一道她再熟悉不过的嗓音。 “惠汐，怎么陪奶奶下来要这么久，余大夫还等着给奶奶做检查呢！” 林嫣然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只见一身休闲打扮的叶庭峰自走廊另一头走来，早晨微醺的阳光从窗户照耀进来，落在他的肩头，犹如一层薄薄的灰尘，而他面对惠汐时，唇角噙着一抹浅笑，目光柔和而又随意。 林嫣然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感觉，总觉得是自己看错，真希望眼前那个人不是她认识的欧城东。 惠汐没好气地说：“早就下来了，只是刚才被她撞了一下，还好奶奶没事！” 欧城东皱眉，冷峻的视线朝着尤惠汐手指的方向看去，下一秒人却怔住了。 林嫣然站在那，视线隔着十步距离与欧城东的相交，突然有一种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的感觉。 之前与他十指紧扣时温馨的一幕变得无比讽刺，当时她傻乎乎的表情在他看来是不是很可笑？ “东子哥，走吧！”尤惠汐并未察觉到欧城东的异样，上前亲昵地挽了他的手。 林嫣然的目光移向两人亲密挽在一起的手臂，她命令自己，林嫣然，走吧，不要去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移不开视线！一双眼就像是钉子，定格在了某一刺眼的点上。 我只要你为我生孩子…… 铺天盖地的羞辱让她恨不得立即消失，林嫣然眼睛莫名酸胀，心也跟着钝钝的疼痛，最终，她深吸一口气，保持着面上的平静，转身，步下楼梯。 背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紧紧追随，林嫣然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直到出了楼梯，才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传来的凉意。 她伸手一揩，顿时错愕住，她居然哭了！ 之前叶庭峰搞婚外情的事被她得知，她伤心欲绝，毕竟几年来，她都是那么努力的爱着，隐忍着，最终却换来他的狠心背叛，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承受。 那时候背地里默默流泪尚可以理解，可是今天的自己却未免有些反常，不过是看到他冲另一个女人笑，不过是看到那个女人挽了他的胳膊，她却难过到这种地步，连她自己都很震惊，很诧异。 可是心底那抹不快，胸口处那种闷闷的感觉，又是那样真实，无一不提醒着她，她很不高兴，很不爽！ 如同发泄一般，她粗鲁地揩干净了脸上所有眼泪，而后朝着医院的花园走去。 欧城东眼看着林嫣然离开，知道她有可能误会，心里难免着急，当下推开了尤惠汐的手。想追上去，欧老太太不知何时已凑到跟前，“不是说余大夫还在等着吗？” 一边问，一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再看回他时，老太太很是没好气，“你这个臭小子，怎样现在一看到漂亮姑娘就转不开眼珠子了？以前也没见你这样啊！” 虽然外界都传言自己的孙子花心，但是老太太心里清楚，几乎每次都是那些女人主动追求他，能让他上心的没一个！ 经得老太太提醒，尤惠汐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方才欧城东看林嫣然的眼神有些不对，此时亦将疑惑的视线转向欧城东。 欧城东听老太太那样说，有些哭笑不得，他暂时不愿与奶奶多做解释，只得按下心中的急切，陪着奶奶做检查去了。 ☆、chapter13 你算老几？（精彩！） 林嫣然远远看到坐在廊下的林素云，此时她正微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花园里百花盛放，却显得她那张脸更为苍白阴郁。 林嫣然叫她，“妈！” 林素云抬起头来，眼角脸颊上都是泪，她连忙擦去，然而泪水太多，尚未擦干净，满脸担忧的林嫣然却已来到跟前。 “妈，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 林嫣然诧异地看着林素云，记忆里，母亲十分坚强，以前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她都能咬着牙挺过，从不轻易掉眼泪。 可是刚才，她哭得那么伤心，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林素云不打算将事情告诉林嫣然，只说：“是沙子进眼里了，没事，咱们回病房去吧！” 看林素云不愿多说。林嫣然也没有追问，不过看着母亲情绪低落，心里还是难免会担心。 林嫣然陪母亲检查完身体，回到病房，连忙将保温桶里的粥倒入碗里。 “妈，检查前也不让吃东西，你一定饿了吧，我给你煲了你最爱喝的鸡丁粥，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林素云看着林嫣然满脸期待的人神情，以及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忍不住想，刚才关萧山说的那些是真的吗？她真的有被拍下与别的男人在一起的视频？ 林素云当然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可是即便是谣传，也一定会给女儿带来极大的困扰。这个社会对女人就是如此不公平，男人出轨尚能被原谅，可是一旦换成女人，就没那么容易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庭峰受得了？还有她那个厉害的婆婆，眼里还能容得下她？ 似乎到此刻，林素云才想起女儿这阵子的奇怪，虽然在自己面前，女儿总是笑得很灿烂，好似什么烦恼也没有。但是偶尔，她还是能从她的笑容里，看出一种落寂，一种沉重，明明闷闷不乐，却还要强颜欢笑。 林嫣然在病床上摆上餐桌，又把盛好的粥放了上去，笑着说：“我记得小时候妈煲的粥最好喝了，我做的比起妈做的，还是差远了！” 林素云没说话，低头喝了几口，突然问：“庭峰最近怎么样？还是那么忙吗？”林素云的视线里带着一抹审视与严肃，看得林嫣然心头微乱，“恩，他说这几天还要出差！” “哦，对了，妈，这里还有咸菜！” 林嫣然想要掩饰脸上那抹不自然，忙转过身去拿装有咸菜的小碗。 林素云看着林嫣然的背影，自己每每提起叶庭峰，她的神情总是这般躲闪，避而不谈，这无疑更加重了她心中的疑虑，看来她与庭峰的感情极已经出了问题。只是怕自己担心，才一直不说罢了。 林素云一整天心事重重，林嫣然心情也好不但哪去。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子里总是浮现出欧城东与尤惠汐在一起的画面。尤惠汐挽着他手臂的情景，就像是电影重放，在她眼前没完没了的晃悠，可真是叫她烦透了！ 天快黑的时候，欧城东将车开到医院门口停下，他一手弯曲着撑着车窗，一手搭着方向盘。黑眸时不时抬起凝视前方，悠然淡定地守株待兔。 等待的时间里，他给助理闫瑾打了一个电话。 “叫你查的事情查的怎样了？” 闫瑾回答：“欧总，事情果然不出你所料！” 欧城东唇角冷冷上扬，眸底迸射出的阴冷更是骇人，“真的是她？” “从之前凯创保安部给出的调查资料来看，几乎可以排除外界窃取的可能。这些天我暗中对凯创的内部职员进行了逐一排查，发现魏德生新招的行政秘书最为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