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节
穆荩九当初开着武器过来轰炸赫家本就是让他耿耿于怀，最后还当众放她安然离开，自己的孙子所受的苦，却不能拿回这个回报。 “爷爷，我是自愿的，和小九无关。”赫明宇露出一抹苍白的笑。 赫泽亮看着赫明宇向往的侧脸，使劲的挑了挑眉，“她到底哪里好了，竟让你如此执着。” 赫明宇突然扬起了淡淡的笑容，没有军人的铁血，没有那放荡不羁，整个人都瞬间沉静了下来，他回头正对着赫泽亮深邃的双目，“在小九身上，有我向往以久的东西，是红旗家族无法给予我的，与那些光鲜亮丽的东西相比，我更想要恣意的为自己活一次，爷爷，或许我这样说会让你很生气，骂我不孝，但，这却是我自己真实的心里话。” “明宇，你这只是被她给迷惑了，你真正想要什么，只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吧，明宇，我一直以为你很懂事，但现在看来，你真的不适合军营，更不适合这个家族。”老者很严肃地盯着赫明宇，说出来的话也极是冷漠，而赫明宇的这种改变，让他很气恼，而这份恼怒全归功于穆荩九。 赫明宇侧过身去，不看赫泽亮的冷漠，“若你们还想要找到小九的麻烦，就该想想家族的那位是如何维护小九的，让他知道了，我想你们不会太好受，虽然你是长辈，地位却是相差得太远，爷爷，这就是红旗家族，多么可笑的地位差别待遇。” “明宇，你越来越不可理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想通了再过来找我。”老者气得甩袖离去，对于他来说，赫明宇身为嫡系，就该全力的为家族做出贡献，但现在他的表现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 赫明宇看着老者苍老不已的背影，喃喃出声：“真是一群老古板，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啊，还真想一逃了之，小九啊小九，你真是个祸害啊。” 穆荩九站在医院门前，突然想起前几天穆梵柔说的话，在心里低低一叹。 因为她原本的手机就在别庄，回到c国还没有来得及去取便进了红旗家族寻找唤醒赫流尊的方法，走到了这里，一摸口袋又才猛然想起这件事。 穆轻予早已醒了过来，只是一直没有等到穆荩九过来，此刻正是一身考古学服站在二楼的廊道，看着后院景点，吹拂着清风，陷入了一片沉思。 穆荩九站在廊的一头，知道穆轻予办了出院手续，便顺着护士的指路过来，便看到四姐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站在她数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穆家的这几个人背负得太多，或许还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人还在背后为了家族付出一切而不得一丝回报，穆荩九紧抿着略有苍白色的唇，神色同样的沉了下来。 穆轻予感觉身后有一道视线定在自己身上，回头撞上穆荩九沉寂的眼眸，微微一愣。 “小九？” 穆荩九唇线微弯，走上前，“四姐，怎么出院了，身体好了吗？”说着话，上下扫视着。 穆轻予咧嘴笑道：“也不看看你四姐是什么人，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伤就躺医院。” 穆荩九静看着穆轻予，总觉得穆轻予很不喜欢医院，虽然她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从语气中可以感觉得出，“嗯，既然四姐不喜欢躺就别躺了。”有了她的力量相助，应该没大碍。 穆轻予抬手揽过了穆荩九的肩头，往廊口那边带过去，“小九，谢谢你。要不是你赶过去，四姐这条命算是交待在那边了，幸好四姐还有你！” 穆荩九轻轻嗯了一声，任由穆轻予揉搓自己的短发。 “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小九，你就别管了。”穆轻予突然沉声吐出了一句。 穆荩九歪了歪脑袋，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似乎是有疑问，这是为什么？ 穆轻予笑着揉搓几下她的发，“因为，四姐是个危险人物，靠近了可是会受伤哦！” 穆荩九一瞬不瞬地看着穆轻予，没有接她的话。 “四姐也有累的时候，当时他们用那样的方法折磨我，我竟然没有一点害怕，知道为什么吗？”穆轻予顿了顿，“因为我从数年前就知道，自己注定是个短命鬼，终是要死的，早一步和晚一步又有什么差别呢。” 穆荩九愣了愣，四姐这是想要寻死？她不明白。 才几岁的人，脸上尽是沧桑布满，甚至是看透了生死，四姐真的只有二十一岁吗？ “四姐，我不太懂。”一点也不懂。 穆轻予终究只是笑笑，“啊，今天我说得太多了，我本来就不打算让小九感到困扰的。你还小，不懂也是正常。” 穆荩九微微皱眉，微仰着目光，“我已经十五了，也不小了。” 穆轻予笑容加深，“哟，小九这都十五了呢，当年离开前，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娃娃，这一晃，就六年了。” “四姐，我会一直站在你们身边的，放心，我不会让你早年丧命，或许你还能活到一百岁也不一定。”穆荩九侧过身将自己挨在边上的墙角，侧着目光迎着廊外的景点。 “小九越来越会说话了，瞧瞧，这小嘴甜得腻死人了，四姐就活个一百岁！到时候小九可不能食言了，一定要陪在四姐身边！”穆轻予扬手，一把将穆荩九拖进了怀里，用一只手使劲的夹着。 穆荩九挣扎了几下，“四姐，我是认真的。” 感觉到穆荩九的声音沉静，穆轻予慢慢地松开了手，收起了笑容，“小九，四姐一直有句话想要问你。” 穆荩九看着穆轻予，轻轻拂着自己的衣，“你说。” “你真的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一直以淩江会为家，再也不回穆家。”穆轻予凝视着她问。 穆荩九沉沉地看着穆轻予，心里有些惊讶，因为四姐也会这样问自己，难道四姐也想要让她回到这个家族？她现在都有些迷茫了，迷茫四姐是如何想的。 穆轻予似没有看出她的迷茫，将身体挨到了对面的墙壁，与穆荩九面对面，就在她们的右侧是阳台式的围墙，可以看清楚外边的景点。 “不，我只想你回家，小九，我就算再不喜欢这个家，最终还是要回来的，因为这是我们注定的家啊，不可改变的事实，不是吗？所以，小九，回家去吧，四姐不想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外边乱闯。”穆轻予有些语重心长，而这一次，她似乎也决定要和穆荩九好好谈谈。 穆荩九看着四姐没有任何的表示，等了很久很久，只见穆荩九突然迈步转过身，有要离开的意思，并没有正面回答穆轻予的话，“该走了。” “小九，你想要逃避什么？”穆轻予从后面喊住她的步伐，“四姐是不想你和这个家为敌，并没有强迫你的意思，若是你觉得为难了，那就一直保持现状。” “四姐，我并不是在乱闯，我有自己的想法。我想，来接你的人很快就会过来了，四姐出门在外，一切小心！若是有什么事，我希望我是第一个知道，而不是等四姐遇害后才是被最后一个通知，你是个女孩子，他们却派这么危险的任务给你，这样的家族，让我心寒。”穆荩九转过身去，淡淡地说出了这番话。 穆轻予愣愣地看着穆荩九离开的背影，突然失声一笑，“小九，真是变了，变得更可怕了呢。”拍了拍额头，觉得现在面对小九，让她如此的吃力。 穆荩九并没有马上离开医院，而是走进了另一间病房，合上门，发现许苓是醒着的，走过去坐在她的床前，“妈。” 许苓脸色很憔悴，对比平常时一副女强人的精练劲儿，此刻的许苓仿佛老化了十几岁，穿着病号服的她，一脸的无彩，看到穆荩九进来，有些意外和惊喜。 “小九，你来了！”许苓声音沙哑而虚弱，眼睛直直地望着穆荩九。 “嗯，”穆荩九坐下来便拿了一个苹果削了起来，“好些了吗？怎么得的病？之前没有定期去做检查吗？”语气犹如陈述般。 “你又瘦了，”许苓看到穆荩九苍白的脸色便不由皱了皱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一直都是这样，”对于自己，穆荩九一点也不想多谈，“医生怎么说。” 许苓在心底低叹了一声，“妈年纪到了，能撑到今天也不容易了，所以，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妈没事，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穆荩九没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也只能保持着自己的沉默。 “我明天再来看你，好好休息。”穆荩九将手中的苹果送到许苓的手上，站起身，然后想起了什么般道：“明天后，我可能就要隔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自己后半年会一直在j市。 许苓愣怔了下，盯着穆荩九，总觉得小九这是在向她交待什么般，忍不住的心里跃雀。 “小九，你的意思是说，你过年会回家？”有多少年了，他们一家总是不能聚齐在一块。 穆荩九默了默，几不可见的点点头，然后迈步离开。 许苓的情况很糟糕，离开前，穆荩九去寻问了主治医生，因为认得穆荩九，所以主治医生并没有一点的隐瞒。 穆荩九离开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趁着昏暗之时上山，无论如何她还是要保住许苓一命才能安心的离开京城，但前提是她得好好收集灵气，修练是不可缺少的过程。 坐在高山顶上，穆荩九催动着丹田，鬼饰吸食天地灵气，死气，两道力量同时爆体而出。 突然的，穆荩九想起在那样的夜里，有一双温厚修长的手掌对着自己的掌心，扬着低沉的声音一步步的教着自己如何运行每一步。 抬了抬自己的双手，看了看空荡荡的对面，闭了闭了眼，赫流尊的一举一动都在脑子里回放着，虽然并不是天天粘在一块，甚至不像别的人那样轰轰烈烈，但在所罗门看到他沉睡的模样，有一种东西破体而出，有些模糊的东西也变得清晰了。 但是这样下去，自己根本就没法修练，穆荩九努力让自己静心，吸收月华那仅有的点点灵气，助自己修行。 第二天下午，穆荩九再次来到医院，许苓等得睡了过去，手中正拿着一本书，穆荩九走近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外语书。 抬手将手中白气注入了许苓的身体，看着许苓的气色越来越好，但稍松了心，自己的白雾还是有用处的，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又重新给许苓削了一个苹果，将京城这边的锁事交给了他们，她回到别庄取了手机就直接往机场去了，离开前，她并没有知会任何人。 穆荩九离开不到一个小时，许苓就转醒，看到那削好的苹果和放在桌上的书，愣怔地坐起了身，看着空荡荡的病房，“走了吗？”许苓眼角湿润地拿过桌上削好的苹果，脆声咬了口，削好的苹果证明了小九来过这里。 看着手机上的显示，穆荩九无声叹息着，穆咲郁打了几通电话，夏媱等人有数十通过来，很不巧的，自己并没有拿着手机四处走，想了想，穆荩九还是没有复过去，先到j市再说。 下了飞机，穆荩九便给林业那边打了电话，而此刻的林业正急得团团转，突然收到穆荩九的电话，差点没跪天了，“少主，咲郁小姐不行了，您赶紧回来！” 穆荩九皱眉，“我就在j市，怎么回事？” “我派人去接，您在什么地方？”林业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只想快点将穆荩九接过来，若是穆荩九再不过来，他们就要派人过去了，而事实上，他们已经派人去了京城，只是中途和穆荩九错过了，没碰上。 穆荩九迈步走进淩江会总部大楼，“我已经到了。” 林业等人迎了出来，见到穆荩九如抓到了一条救命稻草，“少主，咲郁小姐她正等着您。” 穆荩九挑眉，“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被袭击了？”能让五姐伤到的，也唯有这个了。 “不是，咲郁小姐是——少主，我们也说不清楚，咲郁说这是注定的，她只想见你最后一面，您赶紧上去吧。”林业抹着细汗催促着穆荩九。 穆荩九虽有疑惑，但还是跟着人上去了。 未进门，穆荩九就听到一阵的抽泣声，所有人为之一僵，还是来不及了吗？ 穆荩九站在门口，看着里边静静躺着的人，不知为什么，穆荩九突然间有种想要哭泣的冲动，但在所有人看来，穆咲郁的死，于她一点波澜也起不了。 “小九，你五姐她，去了——怎么会这样，都是我们不好，对不起——”夏媱抹着泪水，哽咽着声音。 穆荩九动了，走到穆咲郁的面前，看着静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穆咲郁，穆荩九的心很沉重，很沉重，从未有过的沉重。 穆咲郁已经死透了，没得救了，她将永远的沉睡下去。 穆荩九僵硬地摆了摆手，出口的声音竟是如此的沙哑，“你们先出去吧——” “小九，你节哀，”关纪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穆荩九，他也是在这几天才知道穆荩九真正的身份，这让他很震惊。 “小九，这是你五姐要我交给你的东西，她，等不到你，将一些话录了起来，你……看看吧。”夏媱将一张光盘交到了穆荩九的手中，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不知说什么，因为穆荩九的脸色实在是太过平静了，那种平静得就好像死的人并非她的五姐般。 穆荩九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等所有人都带着沉重的心情守在门时，穆荩九两手捂住了脸，这个抢夺她东西，对她极其恶劣的五姐，她就算是死了也无所谓的，毕竟自己曾经就想要杀了她，可是，她为什么会这么难过，难过得想要哭出来。 “五姐……”伸手抓紧了她的手，“你是骗我的吧。”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以说没就没了。 拿起旁边的水果刀在手腕上狠狠的划开一道口子，将喷出来的血死死的往穆咲郁的嘴巴里送，可是，她们有很深的血缘关系，再催动周身的力量，也无力回天，因为穆咲郁真的死了，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穆荩九无力地躺倒在她的身上，感觉到穆咲郁身体的冰冷，无声笑了笑，“没想到，再回来，我们竟然天人永隔了，真是讽刺啊。” 拆开光盘放进了电视机，犹豫了很久才按下开关，显示出来的是真正的穆咲郁，后景是地下实验室，一片的狼狈，还有躺倒在地的尸体。 穆咲郁的脸色一片惨白，身上还有血迹，但她脸上的笑容却是十分的炫目，可显示出她当时心情有多么的愉快。 “小九，五姐可能真的等不到你回来了，研究的成果就放在你房间里，如何运作我已经替你详解好了。” 穆荩九闭了闭眼，突然的很不想再听下去，她有些害怕。 “我在想，如果我真的死了，小九一定会很高兴吧。那段时间的任性，实在抱歉，我并非有意这么做，不过，我替你解决了一个魏以安不是吗，你应该感谢我的——”穆咲郁的表情有些苦涩与悲凉。 “其实在我来j市之时，我就想起了很多很多，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惜，这些心里话我只能永埋地底了。还记得吗，小时候……”后边，是穆咲郁的回忆，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穆荩九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脸上有些疲惫。 “人人都道我是个天才，却不知道，背负这样的名号，是要付出多少的东西，包括我的性命，从我走进这一行开始，我的命就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m国一行，我被迫吃下不该吃的东西，当然，这也是我自己愿意的。只可惜，这种药却能使我的寿命快速的缩短，外壳只有十九岁的我却已经是一具九十多岁的寿体了，听起来是不是很不可思议……但这却是真实的。”穆咲郁苦笑一声，闭了闭眼，画面一花，穆荩九就听到里边传来倒药的声音。 突然想起那一次自己看到穆咲郁莫名流血吃药的场景，穆荩九狠狠地皱起了眉，那个时候就已经快不行了吗？穆荩九有些无法原谅自己。 “小九，我之前和你说过，假如有一天我死了，将我送往m国，可是，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他，请替我转告他，我真的很爱他，纵然我的记忆被消除了，但在我的心里，永远有他的存在，他叫戴维？瑞秋，至于我的尸体，我改变主意了，随你处置，消除你心中对五姐的恨。小九，五姐祝福你，那项实验很成功，他们将成为你最良好的助力，咣当……”视频是在一阵杂乱声中结束的。 穆咲郁并没有交待任何的遗言，甚至是其他的东西也没有多提一下，穆荩九单手捂着眼，心情很复杂。 难怪自己的血液和力量如此无用，原来是因为她寿命已尽，想要回天，却无能为力，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穆荩九嘲讽的一笑，站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看到穆荩九手上的血迹，所有人皆是一惊，“小九，你——”夏媱快一步举起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