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芝兰皱眉,心知这小子没说实话,不过她也不好再问。主子自娘娘走了之后,性子越发阴沉了,有些事,连她都不敢打听,怕惹怒了主子。 沈璋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芝兰和祝融站在门口,心里急得不行,可又不敢叫。 马上就午时了,主子爷年纪还小,可不能耽误用饭。 正当众人急切的时候,老天爷送来一个人。 黄鹂带着食盒过来了。 芝兰一见她过来,脸色瞬间就变了,转头狠狠地瞪了祝融一眼。 祝融叫屈,“姑奶奶啊,不是我,我哪有那胆子敢放她进来啊。”早上那顿训斥,他至今想起还胆颤心惊呢,哪还敢擅作主张。 闻言芝兰皱眉,“那肯定是刘寺了。”刘寺是沈璋身边的护卫总管,管着一众侍卫。 芝兰来的早,见过黄鹂,不过她不太喜欢这位黄二娘子,总觉得她心术不正。小小年纪就这么多心眼,功利心太强。但是,他们毕竟是客居黄家,总要给一二分薄面。 “二娘子。”芝兰笑着迎上去,“您怎么过来了?” 黄鹂知道,这位芝兰姑姑掌着随云轩,不,现在还不叫随云轩,过些日子,祝明睿才会起名。当年,黄莺就是入了芝兰姑姑的眼,才可以随意进入随云轩,今生,她握有先机,可要好好利用。 “芝兰姑姑。”黄鹂甜笑,小女孩濡濡地看着望着芝兰,童声甜腻,又带着点小女孩的羞涩,红着小脸道,“我给表哥送些吃的,表哥赶了远路,这些都是容易克化的东西。” “二娘子有心了。”芝兰接过食盒递给一旁的小丫头。 黄鹂红着脸低头,表情好奇,“表哥呢,怎么没见他?” 芝兰笑道,“少爷他有些累了,正休息呢,二娘子多多包含。” 黄鹂懂事地点头,用小女孩特有的纯真良善道:“我知道,表哥走远路,要睡觉。”说完她自己先笑了,“那我明天再来看表哥。”最后她还加了一句,“也来看芝兰姑姑和祝总管。” 前世祝明睿那场病来得气势汹汹,黄鹂至今记忆犹新,当时,芝兰还祝融都吓坏了,差点丧了命。想了想,黄鹂决定还是提醒芝兰一下,卖她个好。 “姑姑。”她抓着芝兰的袖子,利用小孩子的懵懂和纯真做掩饰,“您要照顾好表哥啊,我小时出门就容易生病,大夫说是水土不服。表哥累了,是不是也这样啊?” 她又担忧,又懵懂。 “没事没事的。”芝兰摸摸黄鹂的头,心上有些暖,这孩子虽然心眼多了些,但却是个善良的姑娘,“姑姑会照顾好少爷的。” 黄鹂走了之后,小丫头拿着食盒不知所措,“姑姑,这、这个怎么办?” 芝兰也是皱眉,外人送来的东西,哪敢入主子的口。主子吃得东西都是从种到收,每个环节都有人严加看管的。芝兰皱了皱眉,不耐烦道,“赏你了,记住,管好你那张嘴。” 小丫头低头,“奴婢明白。” 小丫头走了之后,兰芝脸色越加难看,“这个刘寺也真是,这么喜欢擅作主张。” 祝融是个精明的,而且他没芝兰亲厚,这些事不敢说,只低声道:“一会报给主子。” 芝兰想了想,也点了头。 其实这些小事,她并不想麻烦主子。主子毕竟年纪小,太过忧心不好,但是刘寺是祝家花大价钱请的高手,她实在不好多事。 沈璋在屋内待到下午才出来吃东西。芝兰一边给他布菜,一边欣慰地想,少爷虽然心思重了些,但改了这挑食的毛病却是一喜。以前,少爷吃什么都挑剔,吃食上最是难伺候。没想到娘娘去了后,他突然间就懂事了,什么都吃,知道爱惜身体了。 用过饭,芝兰就把刘寺放黄鹂进来,还有黄鹂送食盒的事说了。 沈璋面色不变,芝兰不敢揣测他的心思,就在一旁静立,默默等着。 结果,从头到尾,沈璋一句话都没说。 芝兰正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就有小丫头偷偷过来报信,刘寺被赏了板子。 芝兰心中一惊,只觉冷汗簌簌,而后再三提醒自己,一定要引以为戒,不能再擅自做主。 ☆、第10章 记忆 沈璋那场气势汹汹的病并没有来。 黄莺躺在床上只觉得头痛欲裂,黄鹂是怎么回事?沈璋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跟自己一样都是重生的? 黄鹂已经能确定了,必是重生无疑,而且她确实对自己怀有敌意,之前种种并不是黄莺的错觉,黄鹂她恨自己。 想到这,黄莺顿时头痛,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黄鹂的痛苦虽然不是自己造成,但却因她而起。 其实仔细想想,她恨自己也没错。 黄莺翻了个身,像烙饼一样,这时外间榻上传来碧柔担忧地问询,“娘子口渴了吗?” 黄莺揉了揉太阳穴,自己这几日睡不好,可真是连累了碧柔,“没事。”她道,“白日里睡多了,有些睡不着。你睡吧,不用管我。” 碧柔担心,这几日娘子夜夜这般,估计是换了地方的缘故。碧柔叹了口气,希望娘子早日适应。 和碧柔说话的时候,黄莺脑子渐渐清醒。她仰躺着,脑海里一点一点回忆沈璋的动作神态,一一与前世做对比。 前世的沈璋是什么样子?第一次见面时,端着张小脸,礼数周全,却又无比疏离。连她讲的笑话,将所有人都逗得哈哈大笑,他也只是轻弯嘴角,只有眼中泻出一抹亮晶晶的光芒。 然后就是他生病,自己心疼,日日去探望。也许是病里虚弱,防备心减弱,自己才有机可趁,渐渐攻入他心房。 但是今生呢,他仿佛更加冷淡疏离了,也没有生病,整个人绷得很紧,防备心很重。 假如他也是重生,黄莺咬了咬唇角,那他不可能对自己这么冷淡啊,眼角余波全是陌生和疏离,甚至都不会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 要知道,前世,哪怕是人群之中,千千万万人,他也能一眼找到自己。 而现在…… 黄莺心里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怅然若失,总之是怪怪的。她觉得自己简直太坏了,太自私了,既不想他如前世那般,死缠着自己,又不想他的目光在别人身上多停留一秒。 她一定是被他惯坏了! 呜呜呜,黄莺心中哀嚎,怎么办呀怎么办? 虽然心中柔肠百结,无比纠结,但是到底敌不过睡意,转眼间就呼呼睡着了。 早上起来,配合着呼吸之法,黄莺练了两遍养身功夫,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碧柔端过燕窝,黄莺吃了一口,唔……好好吃,差点没把舌头给吞下去,“今天的燕窝怎么这么好吃?” 见黄莺喜欢,碧柔笑道:“就知道娘子会喜欢,这可是极品官燕,是表少爷孝敬老太太的。老太太听说娘子夜里睡不好,就送来给娘子了。” 黄莺一顿,咽下口中的燕窝,“这怎么好,这是表弟孝敬祖母的。” “没事。”碧柔笑了,“老太太就知道您会说这话,表少爷知道燕窝都送到了您这,就又给老太太送了些。您放心,老太太那里多着呢,老太太还说了,吃完就去她那里取。”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客气了,黄莺□□地吃完了燕窝。 放下碗,黄莺开心地舒了口气,转头问碧柔,“早上吃什么啊?” “正要跟您说呢。”碧柔道,“老太太说表少爷初来乍到,和少爷和姑娘们不熟悉,就让大家一块去她那用饭。” “什么?”黄莺瞠目结舌。这种事,以沈璋那个孤僻的变态性格,怎么可能会同意?他可是连同别人用一张桌子吃饭都嫌弃的。 碧柔还以为娘子开心呢,忙道:“有大少爷,还有两位娘子,几位小少爷太小,就不过去了。这下有人一块用饭,娘子胃口也能好些。” 怎么可能会好?黄莺无语,跟小变态一块用饭,她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啃馒头呢。 —— 园子中,沈璋站在书桌前,看着白纸上因为身量小,不好控制,而略嫌稚嫩的字体。 真是难看啊! 胸中郁气冲出,他控制不住的身体发抖,猛地抓过纸张就要撕碎。 这时,脑海中突然响起悦耳舒心的女声:“睿睿,你情绪太暴躁了,要克制,一定要克制!” 克制! 沈璋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在掌心之中,直至剧痛袭来,神智才稍微清醒。 心绪平静,沈璋也不管掌心的伤口,而是慢慢的,一点一点的,仔细地将抓皱的白纸铺平。 她喜欢冷静自持的沈璋,那他就一定要做到! 但是到底谁才是她! 为什么所有的记忆都在,偏偏在她身上出现了错乱。沈璋眉头紧锁,并不能确定谁是她。 根据他前世的记忆,黄鹂的一言一行都基本符合,唯一的差别就是他厌烦她,很厌烦。黄莺呢?沈璋心上一酸,仿佛只要念着这个名字,他内心就涌出一种幸福感,他想要触碰她,想要抱着她,想将她狠狠地揉在怀里,想把她压在身下蹂lin! 沈璋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心上又涌上一阵烦躁。 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干点什么都不行,有心无力! “来人。”他猛地一拍桌子,冷喝一声。 祝融赶紧滚进来,低着头,“少爷。” 沈璋闭了闭眼,平复心间的躁动,“去取我的刀来!” 祝融不敢耽搁,赶紧小跑着就出去了。 主子自从娘娘去后,功夫突飞猛进,就是刘寺都未必打得过主子。 祝融心里满满的都是崇拜和敬畏,这就是龙子皇孙啊,天生高人一等,根本不是他们这等凡人能比的。 —— 黄莺不想和小变态一块吃饭,故意磨蹭着,很晚才过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欢声笑语,黄鹂磨着沈璋,一味撒娇,“表哥,表哥,快点说说,扬州有什么好玩的,我都没有去过扬州呢。” 沈璋面上不显,心里却皱了眉,不是这样的,这里不对,她叫的是睿睿,不是表哥。 黄达性子活泼,最粘这个妹妹,黄莺刚到门口,他就冲了出来,“妹妹怎么才来?可是夜里睡得不好,看,脸都有些白了。”其实黄达就是瞎咋呼,他哪里看得出来黄莺脸色不好,不过是听人说,学这么一嘴。 不过即便如此,黄莺心里也感动得不行,她弯身福礼,“多谢哥哥挂念,我没事的。” 黄莺进来,先跟祖母请安,然后转圈给众人见礼。 黄鹂察言观色的本事最厉害,又一心扑在沈璋身上,一早就看出了他眼中的不耐烦。但是他能忍着没有推开自己,黄鹂心间还是喜悦非常的,前世就是如此,祝明睿最开始,对黄莺也是很不耐烦的。 她心上喜悦,就忍不住炫耀,“大姐姐,燕窝吃了没有,听说官燕对失眠很有效果的。我那里还有很多,吃完了问我去拿就好。” 黄莺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她。 黄鹂也故作惊讶,“怎么,大姐姐那里没有燕窝吗?我还特意跟表哥说了,说你最近休息不好,要多吃些燕窝。” “好了。”老太太打断黄鹂的话,“要吃饭了,少说两句吧。” 老太太心里不高兴,祝明睿看重鹂儿,她没话说。但这也太厚此薄彼了,怎么能只给鹂儿,而不给其他几个姑娘,这不是挑唆姐妹之间的感情嘛。 祝明睿微蹙眉头,但却无意解释这等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