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节
那婢女一听腿都软了,脸色寡白的去捂她的嘴,惶恐道:“娘娘,话不能乱说,当心隔墙有耳!” 单语乔是真委屈的厉害,忍不住又扑倒在桌上哭了一阵。 待到她哭的累了,宫女才又语重心长的安抚道:“娘娘您稍安勿躁,再等两日,等您的小日子过了,侍寝之后就什么都好了。不是都说了皇后娘娘于子嗣上面无望吗?有太后娘娘施压,皇上心里必定也是着急的,宠爱娘娘是一定的。皇后她也就是现在趁虚而入,您忍得一时的义气,总有压过她的时候去!” “可是——可是我这——也来的太不是时候了。”提起此事单语乔就又羞愤的红了脸。 宫女想了想,“娘娘要是不安心,不如宣太医来瞧瞧?” “这种事情——”单语乔咬着嘴唇略一思忖,最终也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既然已经这样了,就姑且先让她得意两天吧!” 宫女见到总算是暂时把她安抚住了,背地里终于长长的出了口气。 晚膳展欢颜是让凤鸣宫的小厨房准备的,菜色不是太丰盛,八菜两汤而已,刚刚摆上桌,北宫烈居然真就踩点来了。 因为展欢颜服药的事两人之间起了隔阂,只是北宫烈一直压着脾气不肯相问,展欢颜也觉得没有主动开口的必要,只是两人之间相处时候的气氛却怎么都透着诡异,这种诡异—— 蓝湄和墨雪感同身受。 一餐饭也是吃的寂静无声。 待到饭桌扯下去之后展欢颜才主动开口道:“明日回侯府——” “需要的东西内务府都有准备,要穿的衣物一会儿让墨雪先去取过来。”北宫烈不等她说完就已经接口道。 展欢颜后面的话就被卡在了喉咙里。 北宫烈看了她一眼,终也还是缓了语气再度开口道:“朕还有些折子没有处理完,一会儿平四儿会送过来,趁着这会儿没事,去御花园里散步消消食吧!” 御花园展欢颜还没逛过。 所谓的盛情难却,略一思忖就点了头。 北宫烈没有传辇车,两个人徒步慢悠悠的沿着花园小径往前走,夜幕初临,气温逐渐降下来,口鼻中呼出来的团团白雾。 北宫烈走在前面。 展欢颜错开他半个身位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顺势抬手拢了拢身上大氅的领口。 “很萧条是不是?”走在前面的北宫烈突然开口,信手扫过旁边一条探到小路上方的枯枝,他回头,唇角牵起的笑容略带了几分寂寥,“也许在以后长达一生的光阴里,这里也一直都会是这样,把自己锁在了这样一片冰冷的高墙之内,有没有后悔?” 在她的面前,他可以是冰冷霸道的,也可以是阴暗狂妄的,这却是头一次展欢颜在他脸上看到这样鲜明的自嘲情绪。 展欢颜始料未及,有些怔怔的微仰了头看他,最后在他的注视之下坦然的微微一笑,抬手从旁边的梅树上摘下一朵开的正浓艳的红梅在手,道:“纵使这四壁的围墙再高,也总有一个高度是它围不住的,九重宫阙之上,总有一处是超越一切可以安享自由的地方。我为什么要后悔?这条路本就是我自己选的,是我自己不想去做别人手中操纵的棋子玩偶,而你——恰是给了我一步登天的机会,我会一直心存感激!” 北宫驰去凤鸣宫的事他肯定是知道了,所以与其等他去猜疑倒不如自己主动的坦白了一切更好。 ☆、第七十七章 “我们之间,真的就完全只是交易而已吗?”北宫烈抬手,指腹轻轻的蹭了下她的脸。 夜色暗淡,展欢颜仰起头也并不能看清他脸上真实的表情,只是说话的时候他的气息拂面带了点微润的热度。 “这样——不好吗?”展欢颜迟疑着开口。 只就目前的处境来说,是北宫烈为她提供了一重保护网,将她从单太后和北宫驰母子虎视眈眈的注视之下解救了出来,可是—— 她真正能为他做的又是什么? 之前歪打正着的一些小把戏,也只是在谋算自己利益的同时也跟着成全了他罢了。 那些事—— 对北宫烈这样的来说,实在是有无皆可的。 以前他不说,她也就刻意的不去想,可是真要细究起来,一直以来都只能算作是这个男人在单方面的为她提供便利。 心里苦笑一声,展欢颜也抬手抚上他的面颊,轻声道:“你不是一直都知道?说是为了我替我母亲报仇,也说是为了保全齐国公府府,说到底也都只是为了保全我自己的利益,为我自己争取最有利的条件和支持罢了。我就是自私自利,一直都是这样的!” 重获一世,她其实已经不能完全的对任何人敞开心扉了,就算她要保全裴家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其实也只是为了弥补她前世对他们的亏欠。 所以一直以来,她一直都没有刻意的去亲近裴家的人,他们是她的亲人,她不会抛弃他们,却是薄凉的只想记得他们维护她的恩情,而不愿意—— 不愿意再对他们去付出感情了。 这其中也包括一直和她相处融洽的展欢歌,看着彼此之间姐妹的情谊亲厚,实际上—— 却也不过泛泛罢了。 其实她也曾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为什么她要变成这样的人,可是找不到答案,只知道时至今日她已经完全不想对任何一人敞开心扉了,不管是亲情还是—— 别的什么! 北宫烈轻轻的叹了口气,手指穿插入发,揉了揉她脑后发丝,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不是——你后悔了?”良久之后,一直没有等到他的回音,展欢颜忽而苦笑一声,反问道。 北宫烈从远处收回视线,神色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 “如你所愿!”最后,他开口,扣在她脑后的一只手微微发力,将她的脑袋压靠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蹭了蹭。 展欢颜闭上眼。 其实她对这个男人也一直期望的都不是很多,她知道他的身份,知道来到他身边所要面对的一切,可是他间或能给她的这一点温暖,哪怕就只是昙花一现的错觉,却也能叫她赶到短暂的心安。 “展欢颜!”北宫烈的声音很轻,没有过多复杂的感情掺杂,只是略带了几分苦涩的无奈,“就算你当它的交易也好,利用也罢,就算是这江山天下,但凡你要的,我也都可以给你,可是却不知道要到何时你才肯敞开心扉为我欢颜一笑?” 他这样的男人,作用一切,他可以容她这一时的冷淡和任性,却终有一天,还是不堪忍受一个女人对他始终如一的漠视和不爱。 可是所谓的“爱”,与她而言却是一场太过惨痛而不敢在回首的噩梦。 展欢颜的眼泪落下来,又偷偷的在他的衣服上拭干。 天空落下来几片碎雪,转瞬雪势就又大了些。 北宫烈扶起她的肩膀,抬手将她发顶的几片碎雪扫掉,然后稳稳的握了她的手,“回去吧。” 展欢颜沉默的跟着他往回走,回到凤鸣宫,她先去沐浴更衣,出来的时候北宫烈已经坐在了外间的桌案后头凝神静致的批阅奏章。 她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喜欢留人在房里值夜,墨雪和蓝湄也都是睡在隔壁的。 这会儿夜深人静,外面的雪势又大了好些,纷纷扬扬的雪花坠落,映在窗纸上,那影像被屋子里暖意融融的灯火一衬,倒是叫人丝毫也感觉不到这雪夜里的寒气,心里的感觉也分外熨帖。 “你先睡吧!”听闻她的脚步声,北宫烈从案后看过来一眼,然后又埋头继续批阅奏折。 “嗯!”展欢颜答应着,也没打扰他,先上床睡了。 外面天寒地冻,她缩在被子里却是睡的安稳惬意,半夜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就感觉是有什么东西攀上她的腰际,睁开眼,北宫烈已经侧身躺在了旁边,宽厚的大掌更是探进衣物里,裹住了某处丰盈。 因为刚刚沐浴完,他的皮肤上还带点微润的水汽,有些潮湿。 展欢颜一惊,脸上瞬间爆红,一把压住他的手腕,回避他的目光道:“明天还要早起回侯府的。” “没关系,朕陪你一起回去,晚到个把时辰也没关系。”北宫烈的心思却是明显不在此处,一面在她身上点火一面口齿含糊的去吻她的脖子。 她是他昭告天下,八抬大轿抬进宫门的皇后,名正言顺是完全属于他的女人,在一点上展欢颜也从不矫情,她不会刻意的去讨好他,却会遵循身体本能的反应配合他。 她永远都聪明理智,懂得审时度势,把握限度。 他也曾想过彼此之间举案齐眉的过一生也不无不可,可是每每拥她在怀的时候就又总会贪恋的想要得到更多。 如果她的心里还是存有顾虑,那么退而求其次,就先征服她的身体吧,何况这种事情食髓知味,有了第一次以后再想要克制也克制不住。 窗外的雪落声簌簌,两个人融合在一起的体温却是炽热无比。 次日北宫烈没有上朝,两人是真的多睡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起,刚好路面上的积雪也都清扫干净了,用过早膳之后一国帝后声势浩大的仪仗才从皇宫正门蜿蜒而出,往忠勇侯府的方向缓缓行进。 辇车上,北宫烈拉过展欢颜让她枕着自己的腿躺下,“再睡会儿,到了朕叫你!” 这连着几天展欢颜也的确是有些疲累,就没拒绝,乖顺的趴在他膝头闭目养神。 北宫烈垂眸看了一眼她的侧脸,眼底有莫名的眸光一纵即逝,然后就若无其事的捡起桌上的折子翻阅。 有侍卫提前过去报信,北宫烈和展欢颜的御驾到时展家的所有人都已经跪在了门口等着接驾。 展欢颜如今的身份显赫,又有北宫烈陪着回门,自然是所有能和展家搭上关系的亲友全部一致到齐了。 展欢雪也赫然正在此列。 众人行了跪拜大礼,作为一家之主的展骧就亲自引了二人进门。 其他人都屏息敛气跟在后面。 展欢颜和展家二房看着关系好,也诚如她自己所言,不过就是合作关系罢了,既然都不是她的至亲,北宫烈也没费心思应付,只和众人打了个照面就去了海棠苑展欢颜的闺房,关起门来忙他的事。 展欢颜和一众女眷则是在花厅叙话。 因为考虑到展欢颜的脾性,刘氏也是极有眼力劲儿的,虽然想要上门巴结的人不少,她却是精挑细选,只请了展家本族之内风评比较好的几位。 毕竟当初展欢颜没有直接弄垮了忠勇侯府,就说明她还是想要留着这个娘家做后盾的,这些年展家已经有些落败了,刚好可以借着展欢颜封后的这股东风再站稳了脚跟,是以在场的一众妇人对展欢颜也都格外殷勤些。 将近二十个人济济一堂,气氛虽然有些拘谨但也算和乐。 展欢雪一直坐在角落里,难得安分的就把自己当成陪衬,一直沉默的垂眸听着其他人在攀谈。 展欢颜进门的时候拿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后来就没在意,后来再无意间瞥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她之前坐过的椅子已经空了。 展欢颜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微微眯了下眼睛。 墨雪见她有话要说,就凑过去佯装去接手里的茶碗调换热茶。 “展欢雪呢?”借着茶盏的遮掩,展欢颜轻声问道。 “嗯?”墨雪也是愣了一下,扫了眼道:“可能是去如厕了吧?奴婢去看看?” “嗯!”展欢颜点点头,接过她重新递到手里的新茶,仍是面带微笑听着刘氏那些人攀谈。 这边展欢雪趁人不备,悄悄的溜了出来,本来推说是心里烦闷要去花园里散步的,走了一阵却又推手自己的帕子落在花厅了,让贴身的丫鬟去取。 那丫鬟不疑有他,就领命去了。 她则是转身就钻进了一条有些偏僻的小径,轻车熟路的穿过花园一脚,进了一座荒凉至极的院子。 那院子原是崔姨娘住的,如今住了江氏主仆,因为没人照管,院子里杂草横生,看上去破败不堪。 平时院外都会有一两个婆子守门的,今天因为展欢颜回门需要接驾,再加上厨房那边忙不过来,两个婆子也被临时调开了。 展欢雪推门进去的时候李妈妈手里正端着个半旧的瓷碗在给歪在床上的江氏喂药。 也不过就是数月的功夫之内,如今的江氏瘦骨伶仃的歪在床上,头发花白,容颜苍老,三十几岁的妇人,看上去却像是年过六旬的老妪,偏生她的眼神还含怨带毒阴鸷无比,看上去十分的瘆人。 对于展欢雪的初选,江氏也是始料未及,看着门口骤然出现,同样也是神情憔悴阴郁的女儿,江氏的眼眶本能的一热。